对着镜子的时候,觉得水银和玻璃很神奇,自己的影像到底是在水银中,还是玻璃把样子刻在了身上?可是没了水银,又没有了自己,没了玻璃,也没有自己,只有水银和玻璃一起,才可以清晰的从镜子中看到自己。
自己盯着镜子看,会觉得尴尬,会愉悦,会懊恼,会妒忌,会赞赏,会衍生出诸多心理活动。可每一个心理动作,又都尽收眼底,还是被自己一眼望穿,整个人好像一丝不挂的暴露在自己的眼皮子下,你好像在分析打量另一个人,你会直观的去判断,因为镜子里的那双眼睛和你一样,他的头发和你一样,他的左手和你的一样,甚至他的衣服、呼吸、细致到一根汗毛也是一模一样,你怎么骗?
于是轻轻拢了拢碎乱一点的发,伸手在下巴前捏捏坚硬的胡茬,把眼睛睁大,大的最好和灯笼一样,大而又发光,发着热烈激情的红色光芒。一会儿,镜子里的他和你一样微笑、笑出声而又开怀大笑,渐渐又变小,再小,直至黯然失声。静静的坐在凳子上,空气静得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终于红了眼眶,落了泪。“两个人”哭的都一样,哭的事都一样,哭的动作也是复制粘贴,谁都找不出一点点不同的、假的地方!
把水银和玻璃搬到屋顶,这时候一轮明月还卧在蓝空以外,看不见,镜子里也看不见,谁也都没在,北方来的,呼呼的风同时吹乱一起拢好的发,你和他都不管,彼此的默契在这一刻到达顶峰。你告诉他,你分享给他,你倾诉给他。
你说:“我与世界格格不入,我与天空格格不入,我与泥土格格不入,我与亲人朋友格格不入,甚至和那燃烧的篝火都格格不入...”
他模仿着你的表情,却不出一点声音,一点声音都听不见。你认为他悭吝,明明是你造就了他,他却视而不见。
终于“两个人”都只剩一双眼睛顾着彼此,天空落下帷幕,北风戛然而止,那明月逐渐简洁,开始茭白。这时候他终于和你交流,和你对话谈心,你不感到孤独了,不觉得无助了,奇怪这次大家都没声音,像一出排练好的默剧!
你说:“我想起这是镜子,你身后的背景就是我的,我以为我们只是有相同的天空,我以为那后面的山,山里的树,树上栖息的那双鸟儿,那双鸟儿浅吟的冬日歌,冬日歌里写的‘寒风瑟瑟,万籁都寂,可至少有你……’这些都是你的,忘了你都是我的那我身后的东西也是我的,我见到的,你身后的也都是我的,只是以前我说过眼见为实,却不会回头……”
照了镜子后,照了自己,找了自己。
——北川
201802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