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体质差,易生病,这是家人跟我说的。听奶奶说,家里打水井,也招惹了我,我病了好几天,感冒对我来说是不得了的。为了生我妹妹,我妈到大姨家去躲计划生育,八月十五那天,大人们在屋里,我自己来到门口玩,门口有条狼狗。和狼狗玩的时候,狼狗一般不咬人,但那天咬了我。他们怕伤口发炎,问了张后,张后说涂红花油可以防止发炎。家人给涂过量了,然后皮肤上就留下了很黑的疤痕。三爹随口说要不叫‘哲’吧,爷爷说这个名字好,就定下来了。爷爷在家里比较有威权,妈妈也就取消了给我想其他名字的念头,她本来想给我取名‘森’的,后来还有‘坚’,取坚持、坚强之意。妹妹名字的由来,前几年爸爸告诉我的,与我们那的地名有关。
很小的时候,妈去南方打工了,在田寮。我上午去姥爷家玩了,我和成成和宇宇玩,11点钟左右,告知来电话了,我妈妈打来的。电话是打到小姥爷家的,他家开了个小卖部,只有他家有电话。我就被大人们带过去了。接到电话,我喊了一声‘妈’,然后就大哭了起来,我很想我妈。哭了,也就没说两句话,那时电话费也贵。
我妈从南方打工回来给我带来两件毛衣,她亲手织的。一件是比橘红色深一点,比褐色浅一点的颜色,上面绣了两三只飞翔的海鸥,一件是白色格子和紫色格子相间的。我都很喜欢,穿了好几年。有一张照片是她在南方织毛衣的场景,坐在桌子前专心致志的织着,我们那叫'打毛衣',她一只手在勾着毛衣针,一只手协助着。铺着玻璃的桌子上放着月饼盒,一个小录音机。月饼盒现在还在,以前一直摆在柜头上。她在制鞋厂工作,带回来一个装在鞋上的灯,震动一下便亮几下。我学习间隙就会从抽屉里拿那个灯出来玩。几年后,我和伙伴们钻高中后山的防空洞,里面一片漆黑,我悄悄拍打一下那灯,便发出红红的光,一闪一闪的,以此来吓他们。
以前住的屋是瓦屋,经常漏水,我们那雨水又很多。雨下得小的时候,席棚就被浸湿得一片一片的,下大的时候,就有水一滴一滴的从席棚上滴下来,我们就拿洋盆、洗脸盆子、洗脚盆接雨水,更严重的,水滴变成水柱下来。有时屋里好几个地方漏水,盆都不够用了。等雨停了,我爸就去搬梯子,把梯子架在屋后面或院子里,然后爬上房顶去检瓦(就是理顺瓦片的意思)。有时下大雨是在天黑时,雨滴在床上,我们就掀起褥子一角,然后把脸盆放床上, 在滴答声中进入梦乡。
老姑说幼儿班的时候,九九乘法表,她一教我就会了,学得很快。还记得小学的时候,她坐在老檐(屋檐下的意思)的凳子上教我写作文。老檐下面有棵广玉兰,每年会开出几朵很大的花。好多年后,我妈在广玉兰旁的墙角栽了一棵栀子花,开花时很香。初中时,老姑在广州打工,我和老姑通了几封信。村干部会把信递过来,来信的时候我很高兴。老姑的字也写得工整好看。信中会写‘时光荏苒’,‘书山有路勤为径’之类的。刚才谈到花,我在墙角栽了喇叭花,经过我的一番悉心呵护,长得很茁壮,开了很多花。喇叭花顺着我搭好的架子和绳子爬到广玉兰树上。有一天,花都枯萎了,原来是爷爷把花茎剪断了,他认为花茎缠到广玉兰了,我找爷爷理论,还因此而遗憾了好一阵子。我栽的还有马食菜、手棚盖花和鸡冠花,还在土里撒了从姥爷家带过来的五角星花的种子。那时俺妈在菜地种豇豆和菜豆,家里的竹棍架子还是挺多的。
该栽蒜的季节,等我们一放假,父母便招呼我们去栽蒜,同去的有奶奶、老姑、建建、然然、闻闻。蒜瓣是买来的。父母挑一大箩筐蒜去菜地,我们拿一叠盆子。到了菜地,我们每人发一个盆子,妈妈开始打地沟,边打边栽,我们的积极性很大,比着谁栽得更快。撒一小把蒜在地沟里,然后把蒜竖着按在地沟的侧壁上,我们经常双手并用,一次就能栽上两颗蒜。一趟地沟刚打完,那一趟的蒜也差不多栽完了。现在没有了田地,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栋楼房。高中的那块划归学校了,修了新的校门和新架了一座桥,检察院附近那块土地,变成了居民自己盖的毫无规划的房子和高中安置区,河湾变成了广远山庄。金银山没有了,丽湾河变宽了,河道也修整了,再也不能去河里放牛、逮螃蟹了,也见不到以前那么多的喜欢站在牛身上的鹭鸶了。
那晚九点多,我在五楼系室前的楼梯拐角给妈妈打电话,她刚跳完舞回来,和她的伙伴一起,她小声问我研究生考上没,说“没事,他们听不见”,他想很低调的知道我的成就,不喜欢张扬。我说成绩还没下来,我知道我要是考上了的话,她会很高兴的。她还嘱咐我早点回去休息,早睡早起。在父母那里,假使自己取得很小的一点成就,他们就会很欣慰。我是她的牵挂。
写到这些,我眼角有些湿润。我以后一定要对父母好。想到妈妈那操劳的样子,她辛酸的日子,我也心酸,我以后想让她过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