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金刚经》说的"微尘众",多到像尘沙微粒一样的众生,在六道中流转。(蒋勋)
在茫茫尘世里行走,人人都如飘扬在空气中的微尘,或更是低到了尘埃里,承受着最大的苦痛,谋求着最微不足道的生活,以获取一线光芒的照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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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的阴雨,人都变得懒洋洋的,午饭也就靠外卖打发了。
阴雨天的外卖,必须早早订下。APP上显示送餐时间12点13分,想安静地做事等待,心中却有些忐忑:自上次用这个APP订餐,被延误了一个多小时没吃上饭后,这个应用已经弃用了很久。要不是今天突发奇想,死活想吃的这家馄饨在另外一个APP没有,我是断然不会用这个号点餐的。
等着餐,想起前几天看到的一篇关于送餐员工作日常的报道,依然心有戚戚。这群饮风餐雨穿梭在楼宇街巷间的“骑士”,支撑起整个互联网时代外卖服务的“终端”,而收入福利却极其微薄,或许有一小部分看似尚可,却是靠着拼命抢单,忍饥挨饿抢着时间送餐才能获取,哎,求生不易……
数次刷入APP,眼瞅着显示骑士的位置还在三公里以外,对外卖准点到已是无望。回头看看窗外阴涩涩的天,告诉自己忍忍吧……终于等到显示骑士还有三百米即将到达,接到了外卖小哥的电话“不好意思,外卖马上到了,麻烦到前台等我!“
慢悠悠地踱到前台,和前台姑娘无奈地会心一笑:”哎,外卖还是不出意外地迟到了!“
”是啊,听说,这家最近情况不太好,延误很多,而且前两天有个外卖员为了抢时间,出车祸死了,还很年轻呢!“
”啊,这样子啊!“我一听惊了:”那天看文章说,外卖员如果出意外受伤,外卖公司是不负责的,有些还要倒扣钱哎!“
”哎,是啊,赚这份工资也不容易呢!“小姑娘也面有觑色。
说话间,身着蓝衣的”骑士“到了,蓝色的工作服灰扑扑的和脸色一样,混沌不清。
”不好意思,耽误您用餐了!“他递着外卖,脸上挤出一点尴尬的笑容。
”我怕馄饨都糊了吧!"讲心里话,等了半天,我还是担心吃上一碗面疙瘩般的馄饨,摸着餐盒还有着七八分温热,心中释怀了些许,回头瞅见“骑士”的神色有些紧张。
”怎么会延误那么久?“我顺便问了一句,想缓和一下他的情绪!
“刚才有家大楼的电梯出问题,困在里面一会儿……”他神情有点闪烁,不知是真是假,一边往外走去。
“嗨,我看你们延误会送红包,那个红包不会从你的薪水里扣吧!”我对着他背影问。
“那倒不会啊!”他回过头来:“你没投诉吧!投诉了,我就要扣钱的”他脸抽了一下。
“没,没投诉,那我放心收红包了!”我朗声回道,看到他单薄的背影分明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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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着馄饨,在网上随意浏览着各种新闻。“赵春华”,一个不能再普通的名字,一个令人心酸地故事……
如果不是……,她应该会穿起她难得“奢侈”一回买下的裙子,端坐在简易的屋子里,等新女婿和女儿敬茶叫上一声”妈“,再欢欢喜喜地递出一个喜庆的大红包;她应该还会在女儿回门那天,早早起来拾掇一下屋子和自己,等着回门的女儿女婿,给他们做上一顿可口的午饭吧,虽然她一向俭省;她应该还会回到以前的生活里,照常拖着她的三轮车,到海河岸边摆她的气枪打气球的小摊,有空时,抬起头看看近在咫尺号称“天津之眼”的摩天轮,虽然从来没去坐过……
然而,一切都戛然而止,因为世界上没有如果,事实就是发生了!
她的气枪射击摊被收缴了,她一审被判了三年多,因为非法持有枪支罪……
这老太太,到判决下达,还没有搞清楚那个关于气枪标准的专用名词……
多病的身躯,租住着简陋的屋子,吃着粗茶淡饭,靠着一个打气枪的小摊为女儿出嫁积攒着一分一厘,她和大多数平凡的母亲一样,没有太大的奢望,连摩天轮都不舍得乘,只为省下那张门票钱!
这亦是一粒最微小的沙尘,曾经自由自在地飘扬,虽然日子清简,总觉得,靠着早出晚归终是能吃饱穿暖,然而谁知有一天飘零到一个自己都无法左右的地方,不知未来如何,因为案子还没终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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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回家,从车站紧走几步,拐入黑魆魆的巷口,再走上一会儿,就能到家了。
天色昏暗,濛濛细雨依然没有要停的样子,一条老狗摇着尾巴一路在我前面一路小跑。
“回家啦!”身后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扭头,借着昏黄的路灯看清了那个身影,矮矮胖胖的,紧缩着身子,举着一把一角耷拉下来的破伞,是开在小桥路边的小店店主,她们一家租住在此地已很久。
“是啊,下班回来!你们今年回家吗?”我平时不太和邻居闲谈,出于礼貌,还是客套了一下。
“今年不回去了,女儿会过来,儿子单位也放假没几天,来回折腾,也累,就不回了!”她紧随着我快走着,回答道!
“哦哦,那也好,不用来回赶那么辛苦,一晃,你们在这里也十多年了吧!”
“不止啦,十七八年了,我看着你嫁过来,生儿子的,哈哈,你看你家儿子都那么大了呢,大小伙子了!”她回答着,话音里分明带着笑意,听得出。
”是啊,是啊!很快啊!“被她一说,我依稀回忆起,当年他家儿子拖着两条鼻涕,赤着脚,在小路上颠颠小跑的样子。感慨起来:“真快啊,你们也不容易,两个孩子也终于拉扯大了,过几年,女儿该要嫁人了吧,你好日子要来了!”
“哎,就这么过吧,日子一天天的,横竖都是过,反正有得吃没冻着,就不算太差啦!”黑暗里,她的话语清晰得很,“你最近应该也没以前那么忙了吧,看你上班比从前晚些了,这些年也忙啊,之前见你也总是早出晚归的!”
“呵呵,是啊,是啊,你还真是细心啊!”我好像从来没和她聊过那么多。
“哎,过日子,都不容易哦,我到啦,你慢走啊!”她一边继续招呼着我,一边收下伞,闪身走进店里,店铺门口一地白花花的灯光……
是啊,芸芸众生里,谁又比谁轻松呢。飘在哪里,都是微乎其微的一颗。茫茫人海里,谁能看见你、你又看见谁?生命的微光聚集起来可照亮人世,散落开去,就被淹没得无影无踪!只是哪怕微如尘沙,亦是来世间一次,且如此,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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