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
抽屉里手机突然地一震,郑元音小姐惊慌拿开支着沉重脑袋的爪子,抬起头贼兮兮的看了一眼头顶上种着移植发像个啤酒瓶盖儿的政治老师还在连标点符号都不带停顿的讲着“毛泽东思想的形成和发展”。还好还好,元音确定了还在这一章,说明自己没睡过去多长时间,接着撇了一眼抽屉里亮着的手机屏幕,周崇的头像亮晶晶的闪着,他说
“我已经下课了,在外面等你”
元音偷偷拿起手机,打了一个“好”字,刚准备问他中午吃什么,手机就在手里又振动了一下,
“中午吃什么听你的,现在把手机放下,听课!不要再睡着了。”
元音看着这行周崇刚刚发过来的话语,莫名的觉得后脊椎发凉,她转动眼珠子环视了四周一圈之后,发现大家都很正常,该玩手机的也没听课,该睡觉的也没聊天,没人有功夫监视她,元音讪讪的把手机塞回了抽屉。
随着一阵“叮铃铃”的下课钟声响起,整栋教学楼开始骚动起来,人群像是从每一个教室格子里溢出来一样,缓慢地向校园的各个方向流动。
元音坐在倒数第三排,她需要在前几排同学像食物残渣堵住洗碗池般的堵住教室门口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到楼梯口的长椅那里,这样才不会让周崇像在一大堆白菜叶子中间找到他想要的包菜叶子一样找到她。
虽然周崇总会说这只是像在一大堆白菜中找到一朵玫瑰花一样容易,但是郑元音说玫瑰花要是自己跳起来还是更容易一些,周崇有些不耻元音毫不掩饰地收下自己对她玫瑰花的比喻,但他不想改口,因为当他第一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元音一副见了鬼的震惊样子夸张地双手搭住他的肩膀说:“周崇,这真是你说过的最能体现你不是个低能儿的话,审美品味都大幅度提高了,终于发现我的美了,周崇,你是不是被我的爱感化了?”
这话虽然乍听起来不是什么好话,可总算是郑元音投胎为人的二十年来第一次如此真心诚意的夸他,特别是最后一句,他听到的时候,心里像是春天的风吹动刚刚融化的湖水,泛起柔柔的涟漪,轻轻的荡着圈儿,于是他忽略了这句夸赞有多么隐晦的问题。
随着瓶盖头老师把教案放回手提包的一瞬间,元音如一张拉满的弓拿起早已收拾好的书包,射出了自己这支箭。可是从来不要认为箭已离弦就可以安枕无忧的坐在风里飘向终点的红心靶,毕竟有许多不可控的微小因素随时都会引发宇宙大爆炸,因为超出了现代科学研究的范畴,所以人们将这些因素统称为——意外。
“咚!”
一声钝重的肉体砸向地面的沉闷声音从教室过道里相互挤压的人们的脚下传来,在这种尴尬死人的情况下,郑元音硬生生是把嗓子里一声尖利的“呀!”忍成了轻声,龇牙咧嘴地把胸腔里的气缓缓的输出来,力求最低程度地吸引更多人的注意力。可是,她忍的了,别人就不一定忍的了了。
“啊!郑元音,你干嘛呀?”
尖锐的女高音饱含着少女的娇嗔在元音左上方的天空响起来,往门口涌动着的人群停止了蠕动,数百双目光齐齐射向元音。
郑元音抬起头看着吴妗妗,她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粉白的小脸更白了,又因为强忍着笑意,憋的有些发红,所以,吴妗妗现在看起来是一副含羞带怯敢怒不敢言的委屈模样。
郑元音看得一阵恶心,她不想跟这个女人纠缠,元音伸出左手扯开勾住自己脚的书包带子,拉过摔落在地上的书包,起身准备走。她刚站起来,吴妗妗一副天真懵懂的样子叫住元音,她说
“郑元音,你没事吧?你把我东西都弄散了一地了,要是不严重的话,可以帮我收一下吗?东西太多了,,,,,,”
郑元音转过身,单肩斜挎起自己的书包,目光斜斜的看着饱含着薄薄一层微怒覆在面颊上,看起来委屈又无奈的吴妗妗,
“那、是、你、活该!”
她薄薄的嘴唇一字一顿的吐出几个字。吴妗妗一张脸现在是完全白了,比刚才匀称多了,眼睛却红了,可能是火,也可能是风沙,元音不打算知道,反正一群看热闹的人都会知道,这是委屈极了的,已经耽误这么长时间了,周崇还在等着呢!
“郑元音,念了这么多年书,你嚣张惯了还真是一点没变!把人家的东西打翻了,还吓着人家了,都不知道道歉的吗?”
低沉的,带有年轻男生特有的磨砂的声音在元音伸手推开堵在门口本该早走了的一伙看戏的群众的时候传来,元音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她知道,群众们今天浪费吃饭时间准备看一场好戏,确实值了,而同时,她也想到,今天和周崇的午饭是赶不及了。
“班长这爱管闲事的毛病不也没治好么!既然这么不禁吓就别整天闲着无聊搞事情啊!”
郑元音回过身一边往回走一边看着站在吴妗妗身侧的辛诀。
“喲!我管自家女朋友的事,怎么能算闲事呢?”
辛诀似乎听到了笑话一样,伸手搂紧了身边已经平静下来得意的看着郑元音的吴妗妗,把头垂下来贴着吴妗妗的脸,抬起眼笑吟吟地看着元音说到。
“这女朋友换的够勤的啊!两条腿的蛤蟆搭着那么多条破船,万一翻了,可就事大了啊,班长,你可得小心了!”
郑元音漫不经心的敲着桌子说道,落下一余眼光在辛诀他们身上。
“郑元音,你嘴巴怎么那么贱呢?你他妈的才是破船呢!不就是被辛诀甩了吗,你这种贱人就该被所有男人甩!”
辛诀还没反应过来,吴妗妗气的满脸通红,胸腔剧烈的起伏,抄起桌子上散落的一本高数课本就朝郑元音脸上掷过来。
“啪!啪!”
厚厚的一本教科书在空中发出“啪”的一声后掉在了地上,元音被一只手臂带着朝后面一闪,熟悉的皂木香味涌入元音的鼻子,包裹着她的整个身子。
“你们别太过分了!”
周崇明显带有怒气的声音在头顶重重的响起。
元音抬起头,目光接触到周崇有着一圈青茬的下巴,一些异常坚韧的胡茬已经刺破表面的皮肤,突兀的立在那里,像是荒原里的戈壁。她以前从来没有这样仔细清晰的观察过周崇的这些特征,她每次见到的他都是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周崇,那时候,她还取笑过周崇的白净呢!
“谁过分了?周崇,别再演什么英雄救美的戏码了,真当自己是回事儿啊!以为自己真是郑元音的男朋友啊?她把你当什么了?就是一备胎!”
辛诀看着突然冲出来的周崇,有些激动,他大声吼着。
“备胎我乐意,不用你管!”
周崇脸不红气不燥,护在元音前面的手依然没有放下来,还是一副温和的样子,只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没有任何表情。
可是元音知道他有些真的生气了,因为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被迅速冻住的冰棱子,一个字一个字吐出去,掉在元音的心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看到他眼睛里突然暗沉下来的波光,像是敲了很久的门,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时的巨大的孤寂以及莫名的哀伤。
“周崇,没见过你这么不知好歹的,你以为今天是什么事?郑元音不就是因为吴妗妗现在是我女朋友才找她麻烦的吗?我和元音在一起的时候有你什么事儿啊?她要是喜欢你你不早就是她男朋友了吗?我和元音之间就是发生了一些小误会,那也是我们之间的事啊!元音闹闹也就算了,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辛诀咄咄逼人,一副早已明了一切的样子看着毫无反应却依然站在元音前面的周崇。
“谁是备胎呢?班长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周崇现在是我郑元音正经八百的男朋友,以后就是我郑元音的丈夫!我招惹吴妗妗?您老人家是不是最近瞎的厉害,还是猪脑子吃多了!还有,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啊?我怎么不知道!至于男朋友这件事,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谁还记得啊?”
郑元音伸出手把护在她胸前的手拿下来拉在手里,冷眼瞧着对面的两个人,不顾身后吴妗妗的咆哮和辛诀阴晴不定的面庞,拉着周崇朝教室外走去,那些刚进大学正学着如何成为一个明哲保身的大人的自以为成熟的大学生们眼看战火即将升级,早已装作匆忙的样子夹着书本逃之夭夭了,此刻的教室只有他们四个,所以走起来格外顺利。要是说郑元音的嘴巴里都是毒液,那辛诀也算是个响尾蛇的级别了,这一点,她从小就知道。也正是因为她知道,所以她更不能让呆呆的周崇来堵这个枪口。
周崇一言不发的跟在郑元音身后,他看着眼前只到自己鼻尖的瘦小的元音拖着他的手直愣愣的往前走,扎起的马尾一扫一扫的晃荡着。仿佛他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个时候,也是小小的郑元音,拖着身后一脸茫然的周崇,健步如飞,一边往前走一边恨恨地说
“周崇!你又害我不能早点回家了!你就不能麻利点?总是让人挤到最后,搞得我半路还得下来找你,要不是那个小家伙会对着我哭,我才不要管你呢!”
周崇看不见她的脸,可是他能想象元音大口呼着气,圆圆的脸蛋红扑扑的气呼呼的样子。
他只看得到元音后脑勺扎起的乌黑的马尾随着她一步一步走得用力,一扫一扫的幅度越来越大,由于两人的手都比较短,所以距离的很近,元音晃动的马尾时不时的扫到周崇的脸上,有时是微微的痒,有时是辣辣的疼,可他都不做声,任由元音拉着他,走过前面长长的马路,路过渐渐稀疏的草木,回家。
前面的郑元音突然停下来,回过头看着一直愣神的周崇,努努嘴说
“你别介意啊!刚刚”
“什么?,,,哦”
“什么叫“哦”?想什么呢?以后不准再让他这么说你了!听到了吗?”
“听到了,你说我以后是你丈夫!”
周崇看着眼前凶狠狠的小姑娘,突然笑着说。
“周崇!你,,,,,,嘶,疼死了!我的手”
郑元音气得跳起来,甩疼了刚刚摔伤的手。
“很疼吗?对不起,我都忘了你的手,走,去医务室,我背你好不好?”
“滚,我摔的是手,又不是腿,自己走,,,,,,,,,,啊!周崇,你,,,,,,”
“医生,救命啊!”
,,,,,,, ,, ,,,,,
远去的青年男女把欢笑声撒了一地的光辉,连初春的阳光也不及它的灿烂。后面搂着女孩子肩膀的少年装作不经意的看过去的时候,目光里盛放着满满的悲伤,他耳边回响起“谁还记得啊?”的少女娇俏的声音,他在心里说“我记得啊!”
无论是十四年前还是四年前,都不应该是这样的啊!谁能想到呢?谁能想到会是这样呢!聪明的灵巧的可爱的骄横的郑元音会在呆傻的木讷的孤僻的周崇怀里笑得像个小孩子。
十四年前,幻星幼儿园。
“来,同学们,过来排好队,待会在台上唱歌要乖乖的啊!”
年轻的女老师露出尽可能的和蔼的微笑,用极大的耐心把一个个兴奋乱动的小家伙抓回固定的位置。
台下是拥挤的家长和大声维持秩序的老师,四周被五颜六色的彩带,颜料装饰成的城堡的模样,台上排列组合着小脸化成猴子穿着白色纱裙的小公主们以及眉间点着朱砂的胖嘟嘟的小王子们,都是一副认真憋着的样子,《同一首歌》的前奏旋律慢慢响起,台下花枝招展笑颜如华的父母们正忙着举起手机拍照。
“哇!周崇,你怎么尿裤子了?”
突然,一个小女孩脆脆的声音响起,所有小孩子闻声而动,围着中间那个呆立着,脸憋的通红的小男孩四散开来,女孩子们还都有模有样的捏起了小小的鼻子。幕后的年轻女老师一脸尴尬的走上台来,吸了一口气,把不知所措的小男孩抱起来回了后台。
儿童节过去好几天以后,郑元音每次见到独自一人在角落里玩沙子的周崇都装作没看见,那天下台之后,老师对郑元音说
“郑元音小朋友,老师知道你是好心提醒周崇小朋友的,但是以后在人多的地方,你是不是应该保护一下他的自尊心呢?就像你肯定不希望别人说你难看,对吧?”
“可是我很漂亮啊!”
郑元音睁着大大的眼睛,歪着头,对着老师做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声音响亮的说道。
这一点,郑元音还是相当自信的。年轻的女老师愣怔了半久,轻声招呼元音出去和其他小朋友玩了。但是元音就是觉得老师是怪自己,而幼儿园的小孩子已经懂得大家一起玩的好处,也没有人会注意到总是一个人的周崇。
这一天,郑元音穿了新的纱裙到幼儿园来,因为老师说要选一个新的班长,郑元音觉得她当仁不让,因为她是整个蘑菇班最漂亮的女孩子。
所以中午手工课的时候,林兰兰把涂料粘在这条裙子上的时候,郑元音的愤怒可想而知,然而她愤怒的表达方式对一群见惯了哭闹的幼儿园老师来说也是个棘手的问题。
郑元音不仅大力神附身一般的一手推倒了林兰兰,还把一盒子涂料全部倒在了林兰兰的头上,然后看着自己裙摆上的一块分不出颜色的污渍,踩着小板凳,盘起腿,坐在桌子上扯开嗓子引吭高哭。
等她行云流水地完成了这一整套动作,呆滞的老师们才反应过来,她们先是抱起倒坐在地上的林兰兰,一边安慰,一边帮忙清洗。再就是手忙脚乱的去哄桌子上悲伤得不能自已的郑元音,可能是郑元音的悲壮气氛渲染得比较到位,也可能是老师们慌作一团的样子太过紧张,还有一种郑元音坚决不承认的可能就是被她的暴力威慑吓坏了。
总之,那天下午,一整个蘑菇班的小朋友集体哭嚎,哭声振林樾,经久不息,甚是壮观。最后,一位老师在屡战屡败的折磨下,宣布郑元音小朋友正式担任蘑菇班的小班长,任令一下,她泉涌般奔腾在脸颊上的泪水一下子蒸发不见了,老师汗颜。
在这场战役中,郑元音看起来算是取得了表面上的成功。可那些暗中标好的价码,郑元音还是逃不掉的。
最大的事就是郑元音殴打同学这件事引起了极大的反响,不仅让林兰兰的妈妈在幼儿园上演了一场“泼妇骂街”,而且,郑元音小朋友成了一段时间里小朋友们的反面典型代表,而幼儿园的小孩子是非黑白观念特别强,认定郑元音就是电视里的那种坏孩子。这些都不是让周崇感到惊奇的,真正让周崇对郑元音感到惊奇的是:在幼儿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之后,郑元音第二天还完好无损的,健健康康的,又穿了一条新裙子活蹦乱跳的出现在幼儿园,找到角落里的周崇和他一起玩沙子。
在一起沉默无言的玩了两天沙子之后,周崇犹豫再三,斟酌考量,慎思谨言地向郑元音提出了他的疑问,他忐忑良久之后得到了郑元音的一个白眼,再没有下文。
时间冲向下一个节点,郑元音欢快的奔向了小学的大门,身后的周崇不急不缓。
上了小学的郑元音彻底摆脱了幼儿园的黑历史,至于周崇能不能逃出她的阴影,那就不是她关心的事情了。
前簇后拥,占据在班级八卦中心的郑元音看似与永远呆在人群之外的透明小冬瓜周崇毫无交集,可谁都不知道他们幼儿园一起玩沙子的友谊一直存在着,而延续这份孱弱革命情谊的那根线就是郑元音的弟弟——郑北北。
这说来话长的事就是,在郑元音被正热恋的小保姆忘记在幼儿园的那一天傍晚,郑元音第一次去了周崇家,坐在车里的郑元音发现沿路的风景怎么那么熟悉啊,连保安室的大叔都是一个样子,然后在她下车的时候,她看见了自己经常玩的小花坛,郑元音回过头对司机叔叔说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
“这是我家”
周崇很无奈的回答。想了想又说
“我们住一个小区。”
郑元音不知头脑一热还是找到邻居的兴奋,她说
“我带你去我家玩吧!”
“好吧”
周崇习惯性的不拒绝。
可其实,在走进电梯的那一刻开始,郑元音就幡然醒悟一般的后悔的要死,可她还不至于脸皮厚到把周崇踢出电梯去。于是在电梯里产生了简短的对话:
“周崇,你去我家,要不要跟你妈妈说一下,说不定她不同意呢!”
“司机会说的,而且,我去你家之后打电话给她就可以了”
“你爸爸说不定会揍你呢!因为你到处跑”
“我爸不打人”
“那你家小狗要是不同意呢?”
“我家没有狗”
“,,,,,,,,,,,,,,”
然后,周崇就见到了郑元音最不想别人看到的人,郑元音的弟弟——郑北北,因为郑北北患有儿童发展性精神障碍疾病,俗称“自闭症”,在郑元音看来,其实就是一个傻子。但是周崇却很惊奇的望着郑元音夸张地说
“哇塞,郑元音,你有弟弟啊!”好像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传世珍宝一样。
“,,,,,,,,,,,,,,,”
郑元音不想理他,又看到郑北北又在把玩具车头往嘴巴里塞,一股无名火顿时涌上来,郑元音一把拍打在郑北北的胖嘟嘟肉乎乎的手上,玩具车头飞出去好远。
“郑北北,你个傻子,说过多少遍了,不能吃!”郑元音恨铁不成钢。
郑北北抬起头对着郑元音,“哇”的一声,惊天动地的哭了起来。周崇一边感叹两人哭的方式这么惊人的一致,一边抱起郑北北对着郑元音认真地说
“你真不是个好姐姐,郑元音,你怎么那么坏,说你弟弟是傻子呢?你才是傻子呢!”
郑元音听了,抿着薄薄的唇瓣,不说一句话。其实周崇说完这句话还是比较忐忑的,他怕郑元音翻脸不认人,到时候打死他,毕竟,他现在还只到郑元音的眉眼处,胳膊拧不过大腿。
但是,现在这样,他更怕,他怕郑元音憋着更大的招报复他。于是,一直到吃完饭,周崇都是抱着郑北北,和他说话。郑北北很给面子的任由周崇抱着,周崇一副满足的样子。
后来郑元音怎么也想不通的是,郑北北这个连自己亲姐姐都不一定记得的人怎么就对见了一面的周崇如此执着,以后每此只要郑元音回家没有带着周崇,郑北北就像被抢了玩具一样发出尖利的叫声。郑元音的爸妈知道了这个消息,又惊又喜,带着郑元音登门拜访了周崇的父母,面色窘迫地提出了能不能以后让元音和周崇一起回家待一会的请求,周崇的大学教授父母很明理识体的答应了。对此,郑元音的爸爸时常感叹,
”到底是知识分子,元音,你得多像人家周崇学习学习,总是年级第一”。虽然郑元音不明白,那跟周崇有什么关系!
于是,每天放学后就出现了郑元音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拉着身后不紧不慢的周崇赶校车的画面。周末的时候,公园里出现的场面就是,郑元音在前面温言软语地溜着贝贝,周崇在旁边自言自语地溜着郑北北。
郑元音在小学里一呼百应的影响力在进入初中后就像冬天里呼出的白气,看似浓浓的一团,在空气中即刻消散。
第一次让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是辛诀,初一开学竞争班长职位的时候,不可一世的郑元音再也没有凭借她自认为的漂亮以及河东一声吼的魄力让她继续在班长的位子上鱼肉百姓。
郑元音为此郁闷了大半个月,她现在只想拉着周崇找一个角落里玩沙子,然后卷土重来。可辛诀接下来的表现让郑元音连玩沙子的心都没有了,月考时,辛诀成功血洗了郑元音千年老二的耻辱,他把郑元音从年级排名表上挤到第三的位置了,第一毋庸置疑的只要周崇活着就没别人了。
周末被关在家里面壁思过的郑元音看起来像个随时都会一根绳子结果了自己的样子。周崇抱着一直玩自己手指头的郑北北,小心翼翼的推开郑元音的房门的时候,郑元音正在拆自己的一件毛衣,周崇张大了嘴巴,放下郑北北一把拉过那件毛衣对着面如死灰的郑元音说
“郑元音,你冷静一点啊!下次我把第一给你,你别想不开啊”
“周崇,你放开,神经病呢你!谁要想不开,我只是想给我的贝贝做个毛线球滚一下,好不容易我妈不在家,我休息一会儿,做作业都做傻了我。还有,什么叫你把第一让给我?我郑元音要你让?”
郑元音噼里啪啦的一大堆,周崇愣了半天,反应过来呵呵的干笑两声。他总不能说他以为郑元音要上吊吧,那样的话,她就不只是骂他了,她会大声嘲笑他说“哈哈哈,周崇你有没有脑子,不知道的以为你是秦朝穿过了的鬼魂!还上吊?我还点天灯呢!哈哈哈哈,,,,,,,,”,。
周崇太明白这次对她的打击了,自从上小学后的郑元音发现自己这个呆傻的笨脑子居然比她聪明无敌的郑元音还会算题之后,她和他绝交了两个星期,直到她觉得高处不胜寒主动邀自己共掌天下。
实则是郑元音怕周崇的爸妈发现他们两个大学教授的儿子的成绩居然居中不上,细查之下事情败露继而追踪到自己头上,那么周崇有理由相信郑元音的父母会直接送郑元音一根绳子,因为从小到大,周崇都能感受到郑元音的父母对她强烈的望女成凤的心情。
自那以后,郑元音永远屈居第二,郑元音的父母对于她输给自己是没什么异议的,但若是别人,他们会认定郑元音就是没用功,而这次仅仅是关禁闭已经对她仁至义尽了。
同在一个教室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让郑元音时刻处于犯罪的边缘,但她还没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她只是丧心病狂的学习,拉着周崇学习。
周崇不敢拒绝,只是不断的提醒她吃韭菜增强记忆力是假的,别太当真。辛诀这人也是个不识趣的,整天在郑元音的座位附近转来转去,一上午去三次厕所,喝五杯水,借两次笔记,周崇真是为他担心,万一哪天死于非命也不是没可能的。
可是上天总是特别眷顾那些勇于冒险的人。比如,周崇是个不抄笔记的,小学一年级就知道二的十次方的神奇生物。因为下雨的周五拿着郑元音笔记本的周崇把它丢在了公交车上,所以丢了笔记的郑元音只能不耻下问地借辛诀的笔记,所以辛诀会在周末的时候带上他的嘟嘟来拿回他的笔记本,所以会碰上正在溜贝贝和郑北北的郑元音、周崇,所以嘟嘟勾搭上了贝贝,所以辛诀开始追郑元音。
已经高二的周崇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的时候总是在想这些乱麻打结成的圈,绕到最后的一条直线尽头的答案居然是:因为辛诀劈腿而倍受伤害并且一蹶不振的郑元音是因为自己才变成这样的。
周崇甚至开始想,如果那个下雨的周五他没有丢了郑元音的笔记,或者说如果他不自视甚高的不抄笔记而有郑元音需要的笔记的话,那么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所以,是自己的错,这样看来,他越发觉得自己对不起郑元音了。想明白了就行,周崇这么安慰自己,只要想明白了就一定有对应的解决办法,数学里就是这样的。
周崇看得见辛诀对郑元音的好,只一个星期,辛诀就搞清楚了郑元音喜欢喝的几种奶茶,讨厌的可乐,喝水的温度。而他至今每次买东西之前都还要问一下郑元音要什么。郑元音的笔记多而杂乱,辛诀会一一整理好,让郑元音再抄一遍,而周崇只会说“我的解法在脑子里自己就形成了”。辛诀会把苹果皮挽出漂亮的花,削好,切成丁,递给郑元音,而周崇只会拿起果篮里的苹果放在水龙头底下淋一下就着滴着水珠子的手递给她咬出不规则的坑洞,,,,,,,,,,
很多很多的周崇以为自己不会记住的事情都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让他觉得辛诀真的是对郑元音好,郑元音也真的是很喜欢辛诀。
上高中的周崇已经比郑元音高出大半个头了,他没有置身于球场上欢呼的海洋里,他的名字只在成绩单首行闪光。
他的身边没有三五成群的结拜兄弟或是红粉知己,只是偶尔碰上和辛诀吵架负气的郑元音一起回家。
现在,在重点高中的郑元音开始向他抱怨学习的吃力,在家里对着郑北北莫名发脾气的次数增加,让周崇带她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多,书包的重量越来越大,在成绩单上的名字越来越难找,郑妈妈关着郑元音的时间越来越长。
当周崇感觉到这一切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迟了,郑元音离家出走了!
周崇第一次主动找辛诀,他说
“你知道郑元音去哪了吗?”
辛诀阴阳怪气的看着周崇说: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你,,,,,”周崇想说,你是郑元音的男朋友啊!可是又突然想到郑元音有一次面无表情的对着他说“我和辛诀分手了!我郑元音怎么会有这么个混蛋前男友!”
周崇不再找辛诀了,也不找郑元音了,他只是依旧在这里平静如常的生活,学习。
他以极大的自信劝服郑元音的爸爸妈妈,郑元音会回来的,他开始记他从来都不需要的笔记,各科的笔记,工工整整。
周末的时候,抱着郑北北牵着贝贝在公园里溜,他悠闲悠闲的过着别人兵荒马乱的青春岁月。三个月后,周崇接到郑元音的电话,郑元音说
“我要我男朋友来接我”
然后,周崇一个人去了火车站。
那时候,周崇在郑北北的手里看到了郑元音的纸条,只有一段话——
《因为爱》里写道:那时,我突然明白了过来,原来我一直害怕的不是上帝、魔鬼或是地狱,而是,即便我们不再存在,万事万物依然如常继续。
周崇对着天空说“如果郑元音不存在,那我的生活再也不能继续了”
郑元音一直很好强,因为她有一个自闭症的弟弟,她妈妈从小对她说“你以后必须要有足够的能力照顾你弟弟”所以,她讨厌她的弟弟,她养了一只狗叫“贝贝”,坚决不改名,可是她总是不由自主的喜欢郑北北。
周崇其实很孤单,他想要一个弟弟或是妹妹,哪怕是一只狗也行。可是,不行。他的爸爸妈妈热爱很多东西,科研,祖国,航天,唯独不热爱自己的孩子。
我们都是自己的孤岛,聚在一起的时候看不见自己的成长,分开了才知道彼此的印记都在自己身上,证明自己存在过这世间。这世上总有一个人等待与你重逢,因为你的身上有他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