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婉兮
1
大四那年，家里许多长辈都希望我去考公务员，端上一个牢不可破的铁饭碗。
他们拿安逸妥帖的以后来劝我：女孩子嘛，有个稳定的工作就好啦。然后挑个好男人嫁了，多照顾照顾家庭，一辈子轻轻松松的，多好。
那时的我，每天都奔波在采访路上，换乘好几趟公交车，顶着烈日去寻找拨打报社热线的当事人。其实算不上大事件，我跑来的新闻，多是些市井小民的欢喜悲忧。那些东家长西家短的小故事无关大政方针，也不涉及所谓的新闻理想。它们只占据版面的一个微小角落，但我乐此不彼。
因为那种始终在路上的感觉，会让人觉得梦想近在咫尺，希望就在前方。
偶尔我会陪着当事人去各类机关询问求助，经常看到一张张淡漠的脸，逛着淘宝喝着茶，对焦虑询问的升斗小民爱搭不理。
室内的冷气开得很足，与室外的烈日炎炎形成鲜明对比。可我开始疑心这样的安逸会一点点磨去工作热情和奋斗激情。因为那些慢吞吞的反应和举动，总让人不由自主想到“温水煮青蛙”一说。
稳定的工作或许也是一把双刃剑，太过舒适平淡的日子，可能真的会让人忘了自己当初为什么而出发、最终要朝哪儿去。
安稳的另一个意思，是毫无变数。它能在短期内规避潜在风险，也可能掐断长远发展的可能。因为这复杂世间，唯一不变的就是永远在变。跟不上时代脚步的人，往往逃脱不了淘汰出局的宿命。
一个稳定的工作，就代表了人生所有的安全感？抱歉，这种想法早就过了时，而且已经被现实狠狠抽了好几个响亮的耳光。
2
三十多年前，顶替父母的岗位进入工厂还是一股社会大潮。
带着点“世袭”味道的交替，大概也算一个对老职工的交待和福利。因为在当时，这几乎就象征着一生衣食无忧，那些庞大的国营工厂仿佛包罗万象的小社会，医院学校一应俱全，几乎能承包了衣食住行、生儿育女，乃至生老病死。
看上去，真的再稳定不过、再幸福不过了，就像进了一个偌大的保险箱，一辈子都有保障了。
80年代末，妈妈的朋友红姨，也成为了幸运儿之一。当年的红姨未满18岁，兴奋地打点了行李物品跃跃欲试，对即将开启的“工人生涯”充满期待。
事实也如她所愿，尽管文化水平不足，单位还是把她顺利安排到了食堂。平时洗菜打饭，做些简单体力活。工资也按时按量发放着，更重要的是她的名字白纸黑字地写在编制里，铁饭碗是板上钉钉的不争事实。
后来红姨嫁了同单位的工人，生了孩子，一心扑进家务里。那本就不含技术含量的工作，应付起来轻而易举，她计划着混到退休，便含饴弄孙逍遥快活。
遗憾的是，国企改制在90年代后期轰轰烈烈来临，下岗工人们不得不拿着微薄的补偿离开单位，生活捉襟见肘，曾经的荣耀和无忧都一去不复返。
无数个和红姨类似的底层职工，在时代洪流里被洗刷得七零八落。铁饭碗打碎得毫无征兆，只留下一个仓皇的尾音，空荡荡地回响在余生里。
这批产业工人，从大背景来说，是时代的牺牲品。从小环境来看，却也是被“安稳”二字迷惑了大半生的可怜人。他们不知道，能为一生做保障的，只有自己的头脑和双手。
3
追求安稳，其实只是一种人生选择，并无对错之分，更无高低贵贱之别。
桀骜不驯如张爱玲，也曾在胡兰成的一句“岁月静好，现世安稳”里沉醉。因为这八个字描摹的是平和宁静的人生目标，而非停滞不前安于现状的工作状态。
遗憾的是，许多人把安稳简单理解为了按时发放的薪水、轻松无挑战的工作。
大学时认识的老乡小丽，在公务员考试失败后，又退而求其次去考了特岗教师，最后被分配到了一个偏僻山沟沟。有多偏僻呢？她时常抱怨说，进城一趟需要五六个小时、痛快洗个澡必须坐摩托车到镇上开房、土豆白菜一吃就是十几天……
事实上，小丽并非多么热爱教育事业。她告诉我，自己前三年是在苦等编制，有了编制，就舍不得离开了。在封闭安全的山村小学待过三年后，她习惯了固定收入和漫长假期。繁华都市里的快节奏、高强度和强竞争，都会让她产生力不从心之感。
“那就这样吧，虽然工资没有特别高，好在这里升学压力小，上课轻松，也很稳定。”小丽已经为自己找到了无懈可击的理由，计划着嫁一个相似待遇的男教师，把一辈子轻松容易地打发过去。
这样的年轻人，并不在少数。二十几岁时，他们用尽全力考入体制，便提前开启混吃等死的养老模式。
只是，真的可以安稳一辈子吗？
世界在飞速发展、知识在更新换代、观念在刷新更迭，所谓的稳定只是个相对概念，而非绝对事实。
把安稳寄托在一个工作上，其实正如将幸福锁定在婚姻里，不确定风险是增加了好几倍的。安于现状的人，只看到表面的风平浪静，却忽略了暗流的波涛汹涌。
4
什么样的人能够获得真正的安稳？
我想到的是刘涛，这个当过兵拍过戏的女演员，嫁人后便迅速告别银幕，过上了购物喝茶的悠闲日子。
豪门贵妇这个工作，可是响当当的金饭碗，几乎与锦衣玉食享用不尽划上了等号。
出人意料的是，丈夫破产患病，一家人跌入深渊。刘涛毅然复出，接拍一系列电视剧，塑造出各类经典角色。
后来的故事我们都知道，她跻身一线女星行列，打了一个漂亮的逆袭战，并终结了所有的兵荒马乱颠沛流离。那微微笑着面对一切的模样，其实就是对岁月静好的最佳注解。
若要给安稳下一个定义，大概就是在任何时候任何境地任何岗位，都有力量去面对命运跌宕、摆平生活起伏。
能力是根本，工作只是它的一个载体，可许多人本末倒置。所以，认知有限的人渴望工作稳定，眼界宽广的人则更看重自身能力提升。
因为能给你安稳人生的，只有笃定的内心、强大的自我，以及淡然的姿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