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父亲节，网上早就开始宣传了起来，不管是各电商关于父亲节礼物的买买买，还是明天可以预见的朋友圈里面各种转发祝福。自己本是一个不喜欢跟着所谓“节日”走的人，喜欢把各种美好与爱分散在每一天的生活之中，却终究不能免俗。在此来回忆自己与父亲共同经历的往昔，也好让自己不至于走得太远忘了来时的路。

说起自己小时候，从母亲嘴里透露出的两件事情让我非常震惊。第一件事情是在我小时候，很小很小的时候，一两岁、记忆都没有的时候，曾经因为哭闹不停然后我爸居然试图用被子闷死我……写下这个突然发现我整个人都不好了，多谢家父不杀之恩？说来还真有点讽刺呢……

第二件事是自从有了第二个儿子，也就是我之后，父亲的脾气据说变好了不少。我的哥哥在少年时不幸病逝，据母亲透露父亲早年管教哥哥的手段相当的……厉害。在我成长的岁月里父亲倒是一直保持着一种近乎“慈父”的形象，一旁的母亲倒不时因为眼界有限会出现些急躁冒进的情况，但是在我年少的记忆里，父亲总是讲理但却威严的。印象比较深刻的一件事情是在我青春期的某天，同母亲单独相处的我在傍晚发生了一场激烈的冲突，起因早已忘记，但事情的发展无外乎两个正处冲动时期的人都不肯退让。然后父亲回到家，吃完饭，便拉着我去看海。然后这个男人望着海，扯着一脸不高兴的我，讲起大海“宽阔的胸襟”，讲起“心情不好的时候看着大海，所有的坏心情是那样的微不足道”。道理好像讲得很土，可我的心情居然就因此而变好了些许。一定是回家之后一切恢复原样的关系。

上了高中，同父亲的对话仿佛就变少了。一方面这个男人看着我逐渐成长为一个对自己负责的人，看着我身上一点一点肩负起的责任，眼中蕴藏着好多期盼、好多怜惜都没有告诉我。我只记得他每天晚上不管我做功课到几点他都几点睡，多次提醒他没必要这样，但他却总是乐呵乐呵地说道：“爸妈跟你一起奋斗！”我知道在高三的最后时光他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跟我说，看到埋首于桌案的我却总是不好开口。等到我喘息的间隙，他就拿着削好的水果或者热好的牛奶，摸摸我的头，尴尬的说上一句：“高三是苦啊，这辈子最苦也就高中三年了，撑过去就好了……”这样的关心却总得不到我的回应，两个人都在为同一件事着急，却不能为对方做得更多，除了没来由的指责，最好的也不过是尴尬的沉默。他就这样讪讪地退出我的房间，回到卧房继续红着眼看书，继续等待我洗漱完毕的那一刻。

终于读进了大学，说实话自己还真有点对不起爹娘，发挥比平常水平低了差不多十分，去了一所普通的211。记得高考的酒席摆完之后，老爸微红着脸，对我说：“咱们家总算是出了个状元，你可是亲戚朋友了大学考得最好的啊！”一方面我还对自己的表现不够满意，一方面对于这样的赞扬我至今都没能学会怎样体面地去回敬，只好兀置可否的笑笑，扯开话题说自己这个暑假一定要好好玩。他可能没有看出，或者故意无视我们之间横亘着的长长代沟，继续红光满面地说道：“嗯！好好玩！好好放松一下！”

上了大学之后同父母的联系逐渐变少了，就算是平常周末回家，能够搭上话的时候也就只有吃饭时的聊聊十数分钟。一方面在大学这个开放的环境瞬间开阔的眼界让我接触到了许许多多不同于以往见识的东西，不再拘泥于一爿小天地，对种种问题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一方面我的父亲在家中仍是干着千篇一律的工作，唯一的念想便是让我出人头地。本身就已然豁开的代沟就这样一天天显得愈发可怖起来，想起前不久父亲问我以后准备从事什么工作，自己下意识地居然对这个问题以及背后的那个男人产生了某种厌烦——反正你也听不懂我在说什么。“……网页前端开发。”看着电脑的我头也不回，背后的尴尬我早已预见，半晌听到一句“哦”，便再也没有后续。

翻看从前的旧照片，我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父亲居然就变得这样苍老了，从年轻时的不可一世、意气风发，变得现在这样皮肤松弛、满头灰发；从我幼年时威严的形象，变成现在对于我的不屑逆来顺受。在许多问题上到还会征询我的意见，最后夸上一句“不愧是有知识的人”，尴尬地表达这令人心酸的父爱。一个少年逐渐走向自主独立，相对应的，他的父亲就在不知不觉中被时光的流水冲向愈来愈远的彼方。难道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唉，这样的代价未免太过沉重，以一个人的时光乃至生命所祭出的圣物，何以为报？甚至连收下的勇气都没有……

我想，等到这个暑假实习完拿到工资，一定要给老爸买一个新的剃须刀，家里我用剩下的那个真的是太不好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