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那天的情节有些模糊了,但是那天天气却是很好的,冬天,温度很低,有风,但不暴虐,温和淡然。
下午,太阳明晃晃的。我穿着黑色的大衣,包裹的像个粽子,结实的捆住了我内心的澎湃。你穿得很单薄,显得更瘦了。是件蓝色的羽绒服或者棉衣,可能是班尼路的。因为你曾说过,我给你买的那件班尼路牛仔裤你很喜欢。
那是,2004年的冬天。你来我家找我。事实上,我们已经半年没有联系了。
领完毕业证,拍完毕业照,我没心没肺的跟着接我的车回了家。除了,对于父亲自作主张安排我考选调生的行为心有不满以外,几乎没有什么扰乱我对于回家的期盼。
你,考研成绩很好,对于我报考北大失利,其实也乐见其成。想必对于北京和广州间的距离,我们都心有余悸。距离和美的关系,与人的成熟度密切相关。如何打好一个活扣,而不是拧成一个死结,对于年轻的情侣而,属于必修课。
对于你的未来,我缺乏想象,但是坚信你有远大前程,因为你与众不同,聪明,坚韧,有人缘。对于我的未来,我只有一条设想是坚定无疑的,就是远离家乡和父母,远离我所熟悉和生长的环境。
你温柔地问我,我爱不爱你,我说,我很喜欢你。你笑了,眯起眼睑,显得两颗眼睛更小了,几乎成为了一条缝。见过你的人,大概都不会觉得你长得帅,因为你的眼睛太小了,谁知道十几年后竟然留行单眼皮小眼睛男生。不过,你笑起来很可爱,傻傻的,像个小孩子。
我对你动心,也许只是因为我未曾见识过这个世界,不了解原来世上有那么多可爱有趣的人。你是个有趣的人,这点多少能解释我对你的好感。
你喜欢讲笑话,自顾自的讲笑话,直到笑话瞬间冷冻了年轻人的欢闹,依然懵懂茫然的欢快。此后,我遇到和你一样的不少男孩或男人,可以把讲笑话变成看笑话,但是我再也没有当时那种保护欲。
你喜欢踢足球,你踢足球的样子很狂野,像脱缰的野马,只是你的腿部缺陷在球场上的奔跑中越发明显。我不是球迷,不懂什么西甲,德甲、意甲,不懂红色战车和意式风情,不懂蓝白相间的球衣值得你对我大发雷霆。也不懂明明腿部不适,也不肯离开球场,非要等到比赛结束,而不顾我远去的背影。
很多年之后,我看了一部韩国电影《我的老婆要结婚》,才晓得原来男人对于正真懂球的女人其实是非常珍惜的。我没敷衍你,也不想成为一个伪球迷。
你喜欢打游戏,我记得名字是CS,好无聊的游戏,一堆大男人在脚臭味混杂烟味的网吧中共同进退,遥相呼应,此起彼伏的“我操 ” ,使得乌烟瘴气的网吧如同人间地狱。我对于一群男人的游戏,完全失去兴趣。
你喜欢许巍、郑钧、陶喆, 《赤裸裸》、《蓝莲花》、《小镇姑娘》是你的拿手歌曲,虽然你的嗓子并不适合摇滚。你为什么不用你有口音的英语唱首英文歌曲呢。毕竟你的英语水平高出我不是一个等级。你可以看21世纪报,但却总是不肯唱首《yesterday once more》。一直到分手,这个问题你并未回答。
你写的字很漂亮,我曾经很长时间内都没有清理你写给我的情书,除去古朴简洁的文风,你的情书如艺术品般宝贵。对于硬笔字,我很挑剔,因为每一个的轨迹都是有生命意义的。我无法忍受蜿蜒迤逦的中国字爬上我的笔记本,我要的是舒展飘逸中的坚毅硬朗,你的恰好符合我的审美观。后来,我很少遇到比我写字好看的男人。
为你动心,是因为你为我打架。打架的场景我没见过,只是隐约听说了浓烈的火药味和酸爽的醋味。我没有在场,所以此刻的回忆显得模糊可疑,有夸大其词的传奇感。导火线是那个男孩说,“你女朋友真漂亮”。这只是平常不过的一句话,如果忽略他看我的奇异眼神。事后,你和那个男孩的关系在一场球赛中得以缓和,这点我很为你骄傲。后来,我很少遇到为我打架的男人,更少遇到为了我打架,又为了彼此的惺惺相惜言归于好的男人。
去你宿舍看受伤的你,还未及询问伤情和原委,你迎接我的第一句话是“以后别拿眼睛乱瞟别的男人。”我当时有点好笑,什么是乱瞟,什么是别的男人。我又不是你的专属。
这显然是你的双重标准。校园里有很多美人,你时常偷瞄,在你等我出门的长凳上,在我低头看书的时差里,在校园空荡荡的操场中,多少次你的眼睛不自觉得被长腿,大胸所牵引。也许这点很好解释了你和你初恋女友的曲折离奇的故事。
从宿舍到教室需要穿过林荫大道,如果是我自己走,大概只需要花10分钟的时间,可我们两人一起却要15分钟到20分钟。你急着去自习,在我宿舍门口焦急徘徊,四下踱步,可是看我磨磨蹭蹭从宿舍睡眼惺忪的出来,却从未曾责备,而是悠闲的陪我去教室。所以大部分时间,我不同你上自习。
我明明是在回忆分手,可是脑海里全是我们静默相处的欢喜场景。
我们的分手缘于一个陌生女子的电话,我至今也没有搞清楚她是如何得知我的电话的。此时,我正在为考研调剂无望,而你远赴广东而略感愤懑。那是一个沉稳成熟的女孩,彬彬有礼,落落大方,三言两语的开门见山之后,便成功的打击了我,她问我,知不知道破坏了别人的感情。原来你和我在一起时,并未与那个女孩正式分手,或者说从未分过手。
在我和你的日常对话里,似乎有过那个女孩的痕迹,你无意识的的提起,有意识的回避,而我欣然的接受你蹩脚的隐瞒。她若隐若现的存在于你关于高中的住校生涯的无限回忆中,那些张着大口随时可以将我捕获的线索,被我心安理得的故意忽略。
你以沉默间接承认了你们之间的关系,说是少不更事的懵懂。
于是我没心没肺的回了家乡。
2004年冬天,距离我们分手7个月以后。你特意来看我,却只是告诉有个女生在追你,
你问我,你应不应该和那个女孩在一起。
这次你哭红了眼,但是始终没再拉起我的手,甚至没有抱我。
我本来想说,如果你愿意等我,也许我会原谅你,因为我不仅仅是喜欢你。
可是,看你换了一个崭新的手机后,我及时地咽下了这句我想了很久的话。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你哭,也是最后一次。
此后,十二年我们再也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