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道小记(七)上

七《风雪白石》

(1)

风雪白石,阴云遮月。

风似呼号,雪落如泄。

云行黑墨,月色淡血。

灯火阑珊,忽明忽灭。

陈旧小站,楼外鸦鹊。

人群渐稀,寂寥长夜。

三两过客,老叟疏牙。

或提或背,身重不悦。

心有所想,慢步阶下。

忽闻隆隆,过车一列。

栖树鸦起,三匝枝借。

站外雪厚,雪盖帽斜。


    那夜的白石车站已经在记忆中模糊了,曾经极力渴望牢记的景象也难免被时间剥落的支离破碎,拼凑不出一副完整的画面。现如今再从回忆中拾零,多半是凭借着感情的召唤。但感情没有那么客观,也许看见什么就感慨什么,感慨什么就记住什么,没准是前门大街的树种在了白石车站前,亦或是长安街的鸦落在了白石站的房顶。下没下雪也未必如石般确凿,如石又怎样,还有海枯石烂的时候。或许那雪也是撒落在天坛的,让我凭感情照搬到了万里之外的札幌白石车站。这些东拼西凑让我痛恨记忆的裂痕,但同时也使我欣慰,记忆不在了可感情中并没有遗忘。我的脑子是硬盘,格式化之后后台还能保留痕迹。

    车厢里很闷,虽然明亮洁净也有静静,但是我依旧厌恶人多的地方,和陌生人摩肩接踵不是什么好滋味。车辆每次缓缓的噶悠到月台,身边的人就会有些往外侧身如相片一般挤到门口,有些则悴悴的向里挪动,鞋尖顶着鞋跟肩膀蹭着胸口,每次集体换位身边的陌生脸孔都会有那么几个改变模样,都是陌生而冷漠的面容,没什么区别。我在别人眼里也一样,只是我还依旧那么不识趣的站在原地没有去努力改变身边人眼中那陌生而冷漠的面孔。


    不知噶悠了多久,终于到了白石站,随着鱼贯而出的人群,我几乎脚未沾地就飘出了车厢。站台里依旧冗杂,哗啦哗啦的人群脚步声此起彼伏,黑色灰色褐色看不清面容的人影飞鸟一般”唰”的略过我的面前,出站车辆刮起的带有腐旧坑道霉味的风乘以人群奔波夹杂着劣质香水的风,卷携着我,让我窒息。紧接着又一波”哗啦哗啦”的脚步声黑压压的人群鸟一般略过,霉变的风乘以劣质香水的风再次袭来。离开站台奔向楼梯的黑色人群此时又成了”沙丁鱼群”,方向一致,不留一丝空隙的沿着一层一层折叠的楼梯旋风似的,直刮到一楼的大厅。我像一颗淡棕色根系被腐蚀了的海草,被鱼群前后左右上上下下全方位的冲撞摩擦撕裂,翻滚着、盘旋着、前仰后合,却始终没有离开那鱼群共同冲刺产生的巨大漩涡。当再次站稳脚步后,我怀疑自己身体已经做了一回分子重组,仿佛X战警里的夜行者,”唰”的一下在月台分散,再”唰”的一下在大厅重组,只是他不晕,而我此刻茫然一片。


    这里人少了一些,鱼群在这里被分流,有些刷卡离开,有些向着左侧另一个小楼梯走去。我开始回忆,但并不记得上次的来时路。恍惚觉着不能出门,还没完,好像没有那么简单就离开了车站。百思不得其解加上绞尽脑汁后,我像个女人,没办法的时候就凭借着自己的第六感行事,这是本能吧,虽然它几乎没有准确过。人类在进化的千百万年里算是一帆风顺,没有遇到全球性的重大灾难以至于一个不留的都嗝屁朝凉,类似恐龙那样。也没有被其他物种赶尽杀绝。但是至于个体大抵不会都那么幸运,总有遇到绝境的生死关头,被老虎追杀扑倒在地,或者被一群狼驱赶到了悬崖边,也有可能掉进了深渊身后冲来龇牙咧嘴的鳄鱼,再或者山火烧了一圈最后把自己圈在了正中……无法一一例举。在这命悬一线的关头人类进化出了两种自我拯救的方式,其一是将我压根就弄不清在哪里的叫”肾上腺”的器官生产出的”素”光速飙升,以达到做出平时无法做出的动作,会跳的更高跑的更快力气更强,为什么奥运会倡导更高更快更强,这就是要激发再激发人类那历经磨砺的本能,没有最牛逼,只有更牛逼。其二,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谁是谁更别提要怎么办能怎么办身边也没有从天上飘下来或者地上冒出来的天使先知鬼神一类的高人给出个万全之策抓瞎麻爪的恳节儿上,个体就只能充分调动主观能动性,全凭自己给自己支招儿了,先甭管是妙招还是臭棋,总之有辙就比没辙強,抱着这样试一试的态度,人类个体总会有那么个别上天的宠儿稀里糊涂蒙混过关而劫后余生的。至于什么肾上腺素和主观能动性之类冠冕堂皇的措辞都是那些稀里糊涂活下来的幸运儿编纂的掩人耳目的弥天大谎,对于那些倒霉蛋来说,早就变成了猛兽拉出来的便便,而消失在众人视线和记忆当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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