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跟着年轻人来到了村子正北面,这时候全村的人差不多也都聚集在了这里。
艾尔看到,在他们正前方稍远处有一个石头搭建的台子,石台的后方有一个没有门的房子,这间房子和刚刚他们去过的老妇人的房子很像,房顶和墙壁上也都缠满了泛着淡红色的藤蔓,数量之多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这间房子的正中央有一个枯树墩做成的置物架,上面摆放着一颗硕大的洁白岩石。
艾尔正在想,这到底是什么,就听伊恩跟他们说道:“小心,他们很多人心里充满了愤怒和仇恨的情绪。”
他们四人对视了一下,想赶快换到了一个不显眼的地方。虽然他们想尽量减少存在感,但村子里的人几乎都把视线聚焦在他们身上,简直无所遁形!
不一会,两个戴着面具的女孩在前引路,那位老年妇人跟在她们身后,慢慢地走了过来。村子里的人大多都赤着脚,这位老妇人也不例外。在村子的这个位置,蜿蜒盘曲的藤蔓几乎铺满了地面,而她每一步都稳稳地踏在上面。
那两个戴着面具的女孩站在了石台两侧,艾尔这时才看清,她们一个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骨刀,另一个人手里拎着一只绑着爪子的鸟。
老妇人踱步走到石台后,她双臂伸开,对着所有人讲了一串话。然后,她分别从两个女孩的手中接过鸟和骨刀,并把鸟按到石台上,防止鸟的挣动。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老妇人高高地举起刀,抬头对着天空用抑扬顿挫的声音念诵了起来。她的声音时而像梦中低语,时而又像喧赫的唱诵,周围的人在这绵蛮细语中纷纷跪在了地上。
艾尔他们不明所以,只是闪身躲在树后。
老妇人的语速越来越快,在激昂的巅峰,她握刀的手飞快地落下,划开了鸟的胸膛,血喷撒了出来,白色的骨刃被染上了鲜红。
随后,老妇人剥去鸟皮,并把鸟的五脏拿了出来。她的身上溅满了斑驳的血点,旁边一个女孩端过一盆水,老妇人仔细地把手洗干净,然后进入后边的屋子,将屋里枯树墩上的白色石头拿了出来。
她把石头在鸟的尸体上高举了起来,然后用嘶哑的声音发表了一通慷慨激昂的陈词。周围的人随着她的话语情绪变得越来越激动,有很多人恨恨地挥舞着手臂,还有人呜咽着流泪。
艾尔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觉得一股凉意像蛇一样缠在了她的脖子上。她虽然见过不少文化迥异的民族,但是,却从没有在别人的仪式上有过如此感受。
伊恩在一旁冷眼旁观,这些人心中的情绪他再了解不过,这是他感受过无数次的,仿佛如老朋友一样熟悉的情绪——仇恨。在他们自己的反抗组织集会上,他也会探查与会者的心绪,而眼前这些人的心绪和组织里的人简直一摸一样。
仇恨,宇宙之大,只要有人存在的地方,就会有它存在的身影。
伊恩也说不清自己对眼前人是一种什么心态,按理说,看到他们,他应该觉得同病相怜,甚至是宾至如归才对,但是,此时此刻,他却觉得不那么舒畅了。
最后,老妇人转身把石头放回了屋里,然后,领着村子里的所有人朝着屋子拜了又拜。
仪式结束之后,老妇人和两个女孩离开了,大家也纷纷散去。
那个年轻人来到艾尔他们面前,高兴地拉着他们往村子中心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跟周围的人打招呼。他动作昂扬,好像在做很光荣的事情。
现在是吃晚饭的时候,有些人家门前驾着大锅,大家从里面盛好饭,再分发给其他人。透透跟大家说:“你看他们村子的运作方式,很多人一起做饭,然后大家再一起分享。这是一种共享文化,在这种文化背景中的人通常会认为别人的东西是自己的,而自己的东西也是大家的。”
大家应和地点点头,艾尔心想,真不愧是学者呀,她的关注点在锅里,而透透却在关注社会结构。
艾尔他们被带到村子中间最大的屋子里,屋里有一个长桌,那个年轻人让他们坐在了长桌的中间位置。
经过这么长时间,有些小孩子再也忍不住好奇,借着给他们送饭的机会跑到了他们身边。艾尔友好地跟他们打招呼,他们却害羞得跑远了。
端给他们的食物是一种糊状物,应该是某种植物的根茎煮成的。这个部落的人应该是把他们当贵客了,领他们来的年轻人端来一个大盘子,盘子上放着某种已经烤好的动物肉。
这个青年热情地跟他们说着话,看他的动作应该是招呼他们赶快吃。
班叔拿起了一块肉放到嘴里,意外地,还挺好吃。班叔认可地点着头,也对那个年轻人伸手,让他也赶快吃。年轻人看到他们吃了东西,笑得更开心了。
随后,又有人端来一盘鱼。这些小鱼有着银色的背脊,和他们之前在河里看到的一样。伊恩用树枝做成的勺子挑了一点鱼肉,尝了尝,然后跟大家说:“还挺鲜的,味道不错。”
大家也迫不及待地吃了。那个年轻男孩吃的时候,时不时把一些小的扔给卧在他脚边的大猫,这只有着褐色圆点斑纹,皮毛乳白色的大猫吃得津津有味。
男孩把一条背脊发黑的鱼挑了出来,他自己没吃,也没扔给大猫,而是扔到了桌上堆放骨头的地方。
透透低声说:“通常,这么原始的部落靠打猎得到肉可不是件容易事,不过,看他们这边的蛋白质供给却挺充足。我推测,应该是他们的动物友伴也参与到了狩猎中。”
透透谈起这种话题,总让人觉得西门导师——那位老者就在身边,“如果是这样的话,很可能人会先制作一些陷阱,然后,再让自己的动物友伴将猎物赶到陷阱周围。人的智商和动物的体能,这样的组合,能大大增加狩猎的成功率。”
吃过晚饭,村子里出来玩的小孩更多了,他们跟自己的动物友伴一起跑来跑去,大家做着各种游戏。年轻人也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有人拿出木质笛子,吹奏一些欢快的小调,远处也有人在敲打皮鼓,周围的人围成一个圈肆意地跳着奔放的舞蹈。
远处的树上,有些体型较大的动物友伴百无聊赖地趴在树枝上,享受着白日最后的时光。村子里的气氛非常安逸、祥和,让人忘记了天空潜在的危险和献祭仪式的血腥。
夕阳西下,一大一小两颗卫星在空中若隐若现。小的那颗宛如银钩,大的已经快要完满。艾尔看到很多女人在招呼自己的小孩子回家,他们也开始洗漱,为就寝做准备了。
艾尔感叹道:“真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呀。他们睡觉也太早了吧。”
博博在一旁对透透说:“透透啊,你的语义模块还要多久才能解析完毕呀?要不要他们睡觉的时候你去收集一些梦话呀。”
透透一本正经地说:“对一个族群的观察当然越细致越好,晚上我出去看看。”
博博没想到,它把戏谑的话给接下来了,一时无言以对。
那个年轻人带着他们来到一间腾空了的屋子,刚好够四个人住。艾尔不住点头,伊恩挥手,博博一只手摸着心脏位置,班叔干脆敬了个军礼,总之,大家用了各种肢体语言努力去传达谢意。
透透在一旁叹气,这种混乱的表达,只会增加理解难度呀……
屋里有两张床和两张吊床,艾尔自告奋勇,占了一个吊床。博博更迅速,轻松地翻进了另一个吊床里。
伊恩本想把床让给艾尔,结果,艾尔用一句:我一直期待着能野营,试试睡吊床,把伊恩给打发回去了。
班叔说:“唉,就是现在还没搞清抓走亚瑞的是什么人。”
说到这个话题,大家不禁黯然了下来。
艾尔说:“我今天感觉到了,这个村子里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动物共感者,还有一些速度共鸣者,力场共鸣者也有,不过不多。而且,你们知道我是在哪里看到力场共鸣者的吗?”
大家的好奇心被调动了起来。
“在田里,那些人正在干农活!”艾尔说道。
班叔不可思议地说:“不会吧,只是做农活吗?”
艾尔点点头,说道:“我看到那个人把力场覆在一个农具上了。”
班叔理解地说:“很有可能,这里的捕猎和攻击主要靠他们的动物友伴,如果没有先进的辅助装备和现代化的作战人员配合,零星的力场共鸣者确实比不上动物。”
博博摇摇头,甚为唏嘘地说:“真没想道,帝国战斗力的核心在这颗星球上只能做做农活。”
伊恩提出了一个疑问:“全族都没有智力、智慧和心绪共鸣者吗?这也太奇怪了。”
艾尔不禁点头认同,说道:“魂晶不是赋予一个人能力,而是激发出蕴含于这个人灵魂中的特质。既然全族这么多人都和魂晶进行了配型,按理来说不会连一个都没有呀。”
大家也觉得确实如此,不过,这个问题暂时还想不出所以然来。
大家商量了一下明天的计划,决定即使很困难,也要着手去找亚瑞了。虽然大家都见过亚瑞的能力,但是,他的下落一天不明,大家的心还是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