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夏至

冬至,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地上,夜晚的天空已经放晴,道边积满厚厚的雪花。自行车胎压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用一整个夏天修好的新主路非常宽阔,高大的路灯洒下橘色的明亮的光辉,映在路沿石厚厚的积雪上,像是在路边盖了一层橘色的海绵垫子。路边锥形的松树裹上厚厚的雪花,看着有点笨拙,有点可爱。

晚上九点以后马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有三三两两下晚自习的学生骑着车慢慢往家里走。哈出的白气在灯下聚成一团团白雾,然后又慢慢散开、消失。隔好久会有一辆车开过去,行驶得很慢。几个步行的路人扯一扯帽子,捂紧衣服,慢慢向远处走去——在雪天里,一切渐渐慢了下来。

我骑着车走在路上,周围很静,原本喧嚣的马路在雪天的夜晚显得格外寂静。也许是天冷,也许是下了自习肚子有点饿,车胎似乎也跟着瘪了。我脑海里想起课本中的一句诗: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于是我索性下车推着车慢慢往家里走去,想要细细打量一下这条自己每天要来回四趟的路。

走着走着,我感觉热起来,头顶儿上开始冒一些白气,我有些高兴,摘下了口罩,眼睫毛上已经结了一层小冰晶,露在帽檐外面的头发也结上一些小冰花。我推着车开始三步两步往前滑行,快跑几步再前后迈开双脚向前滑一段距离,跑了一段儿后身上出了一些汗。

路边很多店铺按照本地的习俗,在店门口用蜂窝煤球儿垒起一个小堡垒一样的火堆,点上火,火苗从下往上呼呼呼冒出来,周围一片雪地也都被火堆得热气化开了,露出脏兮兮的地面,黑色的雪水滴滴答答从路沿石上留下来,形成一道道黑色的痕迹。


一路上大大小小的火堆连起来像是古时 的烽火台一样,传递着冬天的信号。十字路口的大酒店门前有一个格外气派的火堆,火苗欢快地往上窜着,不像别家的小火堆经过几个小时的燃烧只剩下一些忽明忽暗的红色火花。这个一人高的火堆周围已经聚集了几个烤火的人,有学生、也有路过的行人,大家停下来在这个高大壮美的火堆前跺跺脚,烘烤一下被冻僵的双手。

我也停下来走过去,立时一股惬意的热浪扑面而来,被口中呼出的热气打湿的围巾接着这一股热浪也变得热乎乎的。眉眼、头发上的小冰晶一下烤化了,水滴顺着脸颊流下来。站在火堆边,温暖的热浪一阵阵扑过来,如同海边的潮水,烤得光滑的羽绒服面料滚烫。干燥的、跳跃的火苗驱走了雪夜的寒气、湿气。火堆周围的地面已经变干,不再有湿漉漉的水迹,露出覆盖着尘土的地面。

烤了烤火,大家慢慢地散去,各自回家。我骑着车走在白雪覆盖的路面上,鞋面、衣服、围巾、帽子还残留着烤火时渗进去的热量,持续地、越来越微弱地将热气儿传递给身体。被车辆压过的路面中央已经形成了白色的冰层,非常光滑,甚至有些反光。橙黄色的灯光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让宽阔的马路变得更加空寂。

走到回家的巷子里,灯光暗下来,巷子里还有大片大片还未印上脚印地雪地。我跳下车,推着自行车往家走去,这里路面的积雪还没被踩实,走上去咯吱咯吱的声音很响,在空无一人的巷子里听上去又格外响一些。

墨蓝色的天空很深很晴朗,可以看见半轮银白色的月亮,月亮的光只轻轻地在它周围晕开,有点神秘、有点拘谨。天空飞过一架航校的飞机,飞机上的灯如同划过天空的流星。飞机的轰鸣声在雪夜的寂静中显得非常清晰、洪亮,放佛它就飞行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冬至之后很久,下了几场雪,一部分积雪在春天快来的时候被风吹走了,剩下的冰在阳春三月全部融化了。春天刮了几场风,虽然尘土飞扬,但总算吹开了指头的嫩芽,在初夏的时候已经是一片嫩黄嫩绿的郁郁葱葱。

夏天第一缕阳光总是和以往有些不同,似乎还是暮春时的明亮,但多了几分舒展和温暖。一缕清晨的微风吹过我的面庞,柔和地就如同质地细润的蚕丝手巾。东面的天空橙红色、黄色、粉色、白色、蓝色依次延伸过来,空中航校的飞机轰鸣着飞过,在天空留下一道道耀眼的白线,连枯燥的上学日子都随着变得还快起来。

昨晚的月亮还未落下去,天空中有月亮也有朝阳,显得天空不再那么空旷,生动起来。骑着车穿行在宽阔的马路上,是不是被道旁树叶子上的露水打中,真是高兴极了,每一个夏季的日子都充满了愉快的味道。


柳树是我们这里最为常见的一种树木,暮春之时发出新芽,初夏的时候四处柳絮飘飘。有人嫌柳絮腻烦,一飘起来四处都是,有的人会因为柳絮过敏。好在我是个省事的人,既不会嫌它腻烦也不会被柳絮引发过敏,反倒是觉得柳絮飘飘真是令人温婉动心的美景。

夏至的时候我骑着车去乡下姥姥家踏青,其实路有点远,大概要骑一个小时才能到。但既然是踏青,坐在公交车上实在有些无趣,倒不如顺着曾经的老路走走停停一路骑车过去。

路边都是嫩绿色泛点黄的树枝嫩芽,还有一丛丛还未开尽的连翘,以及一些匍匐在地上白的、黄的小花。但最让人心旷神怡的还是一片片绿油油、生机盎然的农田。西北地区多种小麦,玉米,相比于秋天金色的收获时节,我喜欢初夏的绿色要更多一些。满目的绿色是那么舒展,让人心里充满快乐,连呼吸进的空气都格外清新。看着一垄垄的绿色作物,你似乎也感受到大地复苏、万物生长的巨大力量。双脚踩在裸露的土地上,感受自己也像一棵植物,在阳光和雨露的滋养下迅速生长起来。

骑车走在路上,远远就嗅到油菜花的香气,一片片鹅黄色的油菜花田渐渐映入眼帘——多么令人兴奋的景象!油菜花的花期并不是很长,在这里,初夏、初秋都会有油菜花盛开的美景,但在春寒过去后的一个夏日里,看到如此大一片花田,真是美极了。

下车后听到嗡嗡作响的声音和翩跹飞舞的粉蝶,你就知道这花田不单单是让人兴奋,同样吸引着各色昆虫前来采食花蜜。道旁的绿色帆布帐篷里住的是养蜂人,外面是一排排蜂箱,看着这些蜂箱让我觉得夏季的收获甚至比秋季的丰收更美好。停下车,在道旁买一罐新割的蜂蜜,兑上一点养蜂人给的井水,凉凉的一口喝下去真是美极了,那种蜂蜜独有的甘甜滋润过嘴唇、咽喉,直接流进了心里——原来快乐真的是一种甜丝丝的味道。

在阳光下骑车,浑身都被阳光烘烤得暖洋洋的,夏至的阳光不同于盛夏的骄阳,没有那么灼热,但又有强于暮春阳光的热度。一路骑到目的地,整个人都在冒汗,一冬天积攒的寒气在这一天全被散发出去,夏天的温度从毛孔里渗进来,让人觉得懒洋洋的。

不知什么时候起姥姥家已经养了一窝嫩黄色、毛茸茸的小鸡,发出萌萌的叫声,挤在一起喝水吃食,真是可爱极了。家里养的看门狗吐着舌头,原来夏天真的已经来了呢。

黑色豹纹的花狸猫卧在填满阳光的窗台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原来它也是那么享受夏日的阳光。厨房里飘出一阵香气,那是铁勺炒鸡蛋的味道。鸡蛋还热乎乎的就被从鸡窝里拿出来,在大铁勺上涂一点油,打进一个鸡蛋,放在冒着火苗的灶火上,吱吱啦啦的响过一阵儿后,鸡蛋就熟了。

那个滋味儿真是好极了,胡麻油的香、新鸡蛋的嫩、铁勺赋予的热度火候,再淋上一点香油或者盐粒儿,真是难得的美味,我似乎不记得自己再吃过比这更好吃的鸡蛋了。

吃饱喝足就去扑蝴蝶、逮蚂蚱,即便我已经是个中学生了,还是觉得那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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