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小姐现在在一家国资企业工作,每月拿着固定的不多不少的一份工资,勉强够吃够喝够用,没想着要买房。
上个月她告诉我,她在台北101,上到3、4楼买包包了,而几年前她还只敢在楼下的超级市场逛逛。
半年前她结了婚,老公不是百万富翁,不是有一百万给她花十万的类型,而是有十块给她花十块的类型,对外人很凶悍,对她很温柔。
婚礼现场在她录制好的视频里,她谈到她们在一起直到结婚的过程有魔性地哈哈大笑,于是全场跟着她一起笑了,新郎唱<我只在乎你>哽咽地唱不下去,蚂蚁小姐进场的时候哭了,于是爱他们的人也跟着哭了。
回到我们相识的时候,蚂蚁小姐还不会哈哈哈魔性大笑的时候,她其实很沉默,总是苦着个脸,小学刚普及PC互联网,接触网络聊天室,她注册了个账号叫忧郁女孩,在我们都只会叫快乐女生可爱宝贝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她很酷。
聊天室叫灵剑江湖,当时的站长叫一笑而过,后来换了个站长叫恨天,和她的人生经历恰好相反。
蚂蚁小姐还是忧郁女孩的时候常常在等信,问她在等谁的信,她总说等妈妈的,问再多,她就不说了。后来发现原来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不要她,爸爸娶了个后妈生了个弟弟,那在我们的年纪是一件很稀奇的事,于是大家都默许她沉默并且忧郁下去。
可是事实上她又不是那么忧郁,六年级的时候把一只做工精细的塑料大蜘蛛放在我的书包里,等我上厕所回来骗我说老师叫我交作业,我一拉开书包拉链吓得血液一秒从脚底倒流回脑内,还没来得及尖叫就哭了。她在一旁开始哈哈大笑,发现不对才开始不好意思地安慰我,虽然还是听的出来她对她的恶作剧深感得意。
然而我并没有因为这样就摆脱了蚂蚁小姐,初中的时候她突然搬到了家附近,我们就又做了同学,还做了邻居。一起吃饭的叫饭友,互通书信的叫笔友,我和她叫散友,每天吃饱了撑着没事做,围着几栋楼几条马路走来走去散步,就这样持续了好多年。
陆陆续续深扒了她的好多事,比如和大多数人只是爸妈感情不合不同,她妈是在她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就把她丢给她爸,拿她跟她爸换了两万块,草草地离了婚,然后就断了联系不见了。虽然和爸爸住在一起,可是爸爸更在乎的是新的家庭而不是她,大学刚毕业,她爸就各种明示暗示她生活已经可以自立,让她尽快搬出去。
中间闲杂琐碎的事太多,她每次说,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安慰,因为毕竟无法感同身受,也就不便说太多。
可是说实在的,她也没给过我什么机会,因为她每次说完或者不开心哭完都自己说,"没事。"每次说起她受到的不公平对待,都会说,"所以呢,也并没有要怎么样,还是要面对,我就是说说。"
在家庭能给她的很有限的条件里,她好好地读了书,会写字,参加过文学社,考了大学,进了团委,当了干部,把很多活动都组织策划的很好,深得老师欢心。在我所能看见的所有状况里,她永远都是迎难而上。说起自己的家庭,她从来都不耍赖皮也不哭,而是一副无所谓又不甘示弱的样子。
她从来就不会以此作为她可以逃避和退缩的借口,也没有因此就变得软弱。尽管比起很多家庭完整的人,她真的很不幸福,可是她从不允许别人可怜她,也不会拿她的经历去博同情。
散步散的晚了,她永远都要先送我回家才放心自己回去。有一次半夜在路上看到个光着膀子拿着菜刀的男人骂骂咧咧地走过,路上没有别人,我和她都被吓得不轻,互相商量着要先回哪里,最后还是坳不过她送我到我家楼下大门口,进门前我转过头看见她一路飞奔,她其实也很害怕,但更想要我安心。
有时候觉得蚂蚁小姐真像蚂蚁阿,一个人小小的,可是却要把比自己重十倍八倍的东西一点点扛下来。自己学习,自己成长,大学开始就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不提家庭的时候,她永远都是一副哈哈哈的样子,笑点极低。
蚂蚁小姐说,我今天所拥有的东西,都是我自己争取来的,我没有得过家里的一分一毫。
我说,你应该为你自己感到骄傲。
过年回家又和她出来散步唠嗑,蚂蚁小姐说,她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让老公对她好,家婆对她也好,好得很像自己的亲女儿。
我说,你本来就是。
她说,可是我不习惯,太好了,妈妈出门旅游会洗好水果让我们带好,和老公吵架从来都帮着我,什么都由着我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总担心我不够好,我总患得患失。
我翻了个白眼说,你神经病吧,说这话会被打的。
可是心里又想,也许是这样吧,对于没有感受过家庭温暖的人,被温柔对待也许真的是一件很稀奇的事。就像一直处在防备的要打仗的状态下坚硬的心,也不知道该怎么软下来。
不过幸好,上帝终于为她打开了这扇窗,这头缺失的,那头又给她补回来。
只要你肯积极向上,也肯努力付出,老天不会亏欠你太多,虽然可能要等很久,可是总会有回报。
如果你看到了这里,希望你也能忽略一切天生的或是环境带来的不足,不给自己找借口和退路,做一个坚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