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又看见她了。那个小女孩,真是一点儿也没有长高。重新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站在上坡转角的那块地方,那块地方本来有一丛高高的竹子,小时候放学经过它们时,心里总会不自觉地咯噔一下,它们实在太严肃清冷了。
早早先女孩就告诉我,它们是在守护身后的那户人家,不论是酷暑的炎日还是寒冬的狂风,它们都在守护。但是有一天,那户人家的主人突然觉得自己家的采光不好,扛着一把加油的锯子,“咕咕咕”地,房子终于被烈日发现,空调夜以继日地工作,不断发出愤怒的声音控诉。而
房子前,参差不齐的细桩子还在守望。
守望什么呢?小女孩告诉我,它们是在看对面用水泥填充起来的大马路,在怀念记忆里的样子。记忆里的样子——
溪里的水总有神秘的力量,浅处的软软的是给人用的,而深处的水硬硬的那底下还藏着两条被大水冲出来的大蛇,两旁站着繁茂挺直的守护者,是不可侵犯的。守护者密密麻麻地形成一片竹林,竹林里总有一股迷雾环绕,让人看得不真切,女孩说那里藏着奇珍异宝,凡人不能随便探寻。
除了小女孩,就只有对小溪的神秘熟视无睹的鸭子和鹅。鸭长得像鹅,鹅长得又肥又嚣张,最爱张开扁扁的嘴露出又小又密又尖的牙齿追在小孩后面,在路上溜圈。是一条窄到只能容一辆接送小面包车驶的路,旁边总是长着纷乱的杂草。
那些草最爱行人时不时掉落的硬币和些小玩意儿。女孩说,它们都是会魔法的精灵,只要它们看上的东西,就会被神秘的魔法吸到它们的手上。
不过,一物降一物。动作总是懒洋洋慢吞吞又很会节约时间的牛、羊都是它们的克星,它们总是得意洋洋地俯视那些精灵,好好逗弄一番后才将他们吞之入腹。很久以前,我曾问过小女孩,它们为什么要把精灵吃掉呢?小女孩说,因为这样才是存在的意义。
后来,我就早也没有见过小女孩。周山脚下的山庙塌了,周山也被挖了半边,山石填溪再浇上水泥,新的马路在外围比小路宽了三倍不止。精灵被收拾地干干净净,牛和羊再也没出现过,房子又多了一幢。这房子可真好看。竹林成了参差不齐的桩子丛,小溪也变得一目了然,底下那两条大蛇早就溜走了吧,带着藏在竹林里的宝藏。
你怎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