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安小雅
有时候,如果你不亲身经历一次,你永远都不知道生活中有一种无奈,叫做无能为力!
2016年6月28日,九点二十分,我终于踏上了那辆去上海的火车。
从踏入大学校门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盘算着,暑假要出门历练一番,怎奈一直与家人协商未果。我只好瞒着所有人,一个人,偷偷地踏上了k1108的火车。
坐上车的那一刻,我就异常兴奋。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心里还在得意洋洋地想着,他们再也不能拿我怎么办的时候,爸爸接了电话,先是劈头盖脸地给我来一顿,随后告诉我,他会联系姑姑,让姑姑去车站接我。
我顿时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好不容易一个人逃出去,这下,又要受到管制了。
时常听到老一辈人说打工辛苦,我却不以为然。躺在火车卧铺的中铺,和对面的小姐姐聊了起来,听她讲自己创业的经历,我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我在心中暗想,或许,有一天,我也会像她一样!
然而刚下火车,我就懵了,姑姑打来电话,让我去南站,而我却朝着东南站出口走去,望着偌大的火车站,一种自卑感涌向心头,我突然觉得这里容不下我,和之前那个自信满满的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到上海的第一天,我先去了姑姑那里,那是两个家庭合租的三室一厅的房子。狭小的空间里摆满了生活必需品以及各种杂物,让人无法下脚。
比起乡下那种大院子,这里的空间实在令人窒息。老实说,我有一点失落,还有一点点嫌弃,姑姑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她怎么可以容忍这边那么乱。我无法将老家那干净的地板和这儿的环境联想在一起。
“这,这里怎么……?。”
“你以为这是哪,这里是上海?!有地方住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知道生活有多不容易了吧!”姑姑好像看出了我的心事,没等我说完,她就开口说道。
那一夜,我几乎无法入眠,因为生活并不是如我想象的那般容易!那些光鲜艳丽的背后,隐藏了太多的心酸!
第二天,天不亮我就起床了。姑姑带我去找工作。说来也巧,刚好有一家叫康德莱的医疗器械公司在招长期工,姑姑说这种活我干不了,太累了。可我偏偏不信,别人可以,我一样可以!
带着那份执拗,我成为了这家公司的一员。因为是医疗产品,所以格外严格,整个人只有眼睛露在外面,我只感觉我走进了手术室。
我被安排到了生产部,主要是做注射器,工资计件。这些是销往国外的注射器,和国内的有些不同,这些注射器的许多零件是手工安装上的,马虎不得。这也让我想起了,中国不愧为最大的加工制造业大国。
我记得第二天,我5点50就起床了。毕竟是第一天上班。简单吃完饭也就六点半左右,我以为我足够早,可是当我到达操作间的时候,我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她们已经开始工作了。
想起我在学校的时候,闹钟一遍又一遍地响,可我还是不想起,以至于每次进班都是踏着点。然而在这,说好的七点上班,她们却早早地来,或许,这就是生存的动力吧!
因为我是新人,许多流程还不熟悉,我就被安排给了一位四十多岁的阿姨。她还负责检查我的产品。后来我才知道,她不但是我们部门去的最早的,回家最晚的。就连工作效率也是最高的。
我喜欢叫她老师,因为她总是给我讲好多这个部门的生存法则!每天她都会早早地过去,顺便给我抢好位置。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倒在了操作间。
我记得那天,我去的格外早,因为总是她在帮我抢位置,我觉得过意不去,便早早地过去。可是她却很晚才过来,她还开玩笑地给我说,天太热了,说她们宿舍的空调都中暑了!
我看她脸色不对劲,便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她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说着没事。
每天中午,我都和她一块去吃饭,然而那天,她却没去。等我回来时,她不在。后来听其她员工说,她晕倒了,被送进了医院!
“也不知道挣那么多钱干嘛?天天早上吃馒头就咸菜,到时候,钱多了,人却没了。”
“就是,每个月就数她的工资高,天天晚上还不吃饭,修仙呢?”
她走后,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议论起来。
我们都习惯了了用自己的观点去评判别人。可是我们忘了,我们只是旁观者,并未身在其中。
第二天,她就过来了。我问她怎么了,她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没事,很快又补充到,“幸亏我倒在了车间里,这算是工伤,要不然上海医院看病那么贵,我非死在这里不可!”
“什么?”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感到不可思议!
“钱是人挣的,怎么可以为了钱不要命呢?人好了,钱还可以再挣啊!”
“小姑娘,你还小,你不明白!”
后来,我才知道,她的那句你不明白饱含了太多的心酸。
我终于明白了她为什么会那么拼命。那天吃饭的时候,她红着眼睛给我说,她儿子要结婚了,人家姑娘要求在市里面买房子,她已经在这个厂里待了20年了,厂里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她熬了下去,可是她依然没能力给自己的儿子在市里买一套房子,因为她是一位单亲妈妈!
有时候,你不坚强,命运会逼你坚强,你不成长,生活会教你成长!
后来又有几个员工陆陆续续晕倒在车间里。听那些老员工说,每年这个时候总有那么几个人中暑。
然而,我从来没将晕倒这件事情与我联系在一起,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和她们一样。只是那天,我真的好幸运,我很庆幸,我还活着!
我记得那天是九点下班,因为厂里好几个人辞职,一时间效益跟不上。我们不得不被加班。除去中午吃饭的时间,我整整在厂里待了十四个小时。
我粗略地把那天的工算了一下,那天我可以拿到256块钱,对于在学校兼职一天只拿60块钱的我来说,这个数字实在是不少了,拖着酸痛的胳膊,看着自己满是伤痕的手指,在算完工资的那一刻,突然觉得一切都值了。
那天我并没有直接回宿舍,因为晚上没吃晚饭,我太饿了。再加上我是一个从北方过来的女孩子,上海这样炎热的天气确实有点让我吃不消。那一刻,我感觉有点体力不支,我怕是快要中暑了吧!想到这,我便去超市买了冷饮和半个西瓜,当时很解渴,也很解热!
我没有想到,因为一时的爽快,我差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胃痛得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最糟糕的是,我还一遍遍地跑向卫生间!
为了工作方便,我直接住进了厂里的宿舍,所以并未和姑姑住在一起。第一次,我感到了那种孤独无依的感觉。我不知道医院在哪里。由于是偷跑出来的,甚至,我连去医院的钱都没有。
我用双手捂着肚子,期待着黎明早一点到来!可是,空调的寒意侵袭着我,让我瑟瑟发抖。我突然有点留恋宿舍外面那温暖的环境。
于是,我拿起手机,搬着小板凳坐在了宿舍的走廊里。那种感觉就像蒸桑拿一般,很快,额头上的汗珠不停地敲打着地板,那一刻,我感觉有些头晕,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模糊中,我似乎听到手机落地的响声,那声音不大,却很刺耳。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人对于求生的欲望是非常强烈的,我很快清醒过来。我只感觉浑身酸疼,我想动,却动不了,我还很困,好想睡觉。但我用意念告诉自己,我必须立刻站起来,就在那一瞬间,我抓起地上的手机,扶着墙,挪回了宿舍,那一刻,我突然感觉到了我的心在砰砰砰地跳,这种感觉真好,我知道,我还活着!
躺在床上的那一刻,我在想,如果,没有人发现我,我又醒不过来,我的双亲该如何?这种假设让我后怕不已,我不敢往下想,更不敢入眠,我害怕睡着后我就再也醒不过来。
大概是太累了,我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入睡的。一觉醒来,我的骨头像散了架一样,我还和以前一样,走向了去车间的那条路。只是,我晕倒的这件事情,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只想尽快熬过这两个月。
终于要走了,我开心的像吃了糖果的孩子。我记得临走的时候,有个阿姨一直劝我说留下,我至今还记得她的那句话。“累就对了,至少证明你还活着。没知识,没文化,就只能干这种苦力,就算你跑到天边也没用。”
我好庆幸,我还有机会,我第一次觉得上学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拿奖学金可比打工轻松多了!
后来,我才知道,严重腹泻时,体内大量水分丢失,水电解质紊乱。会导致血容量急剧下降,心脏灌注血量减少,如果再极度疲劳的话,交感神经兴奋增强,心肌收缩过强、心率增快、冠状动脉张力增强,容易导致冠状动脉痉挛。还好我及时醒了过来,要不然心肌缺血缺氧,那后果真的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