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的犀牛小姐某天决定改变。
她开始绝食,收集破旧字典里Y字开头的单词,沿着长满野草的铁轨倒走。她喜欢在破烂得像老妪皱纹的地图上用蓝色子弹笔画圈圈,一边画一边念,像中世纪的欧洲女巫,可是宗教信徒们做的事,她倒一件也没做过。这也无妨,对于孤独倔强有事没事伤感又突然后悔没什么本事的犀牛小姐来说,理想是个很重要的词。
犀牛小姐从12岁开始发现自己开始发育,恐慌的情绪像海水漫过沼泽,一地破碎。这无疑是向全世界宣告:我是个女孩!实际上,前面12年,她一直活在悲剧中,对于理想的缺失。
物质溃乏的年代,一根扎头的皮筋无疑是一个诱惑。短头发的犀牛小姐倒可以花更多时间寻找理想。
大人们的理想是拖着尾巴的人鱼,久了就烂掉了。比如,不负责任的婚姻,男人和女人拍拍屁股觉得不好就分开,满嘴的油腻还没擦干净就又开始寻找新的“理想”,孩子于是成为最多余的中心概念。犀牛小姐在10年后突然想起外国老头子尤奈斯库的一个戏剧,那是流浪歌手曾经告诉她的一个荒诞的故事。一对夫妻,男的给女的打电话,竟然彼此互相变得不认识,他们惊奇的的发现他们竟然住在一起还有一个共同的红眼睛的女儿。外国人的思想真的很奇妙,犀牛小姐在10年后的某天这么笑起来。
没错,我想陈述的事实读者们应该都知道了:我们的犀牛小姐是个孤儿。全世界的所有诗人们都不愿意去歌颂一个叫孤儿的名词,只有我愿意,虽然躲在黑暗里的影子。
犀牛小姐没有名字,她的童年一直有一个阴影。那个曾经收养她的人家,男主人曾粗暴的虐待过她。那个40岁的喜欢酗酒的工人喜欢用皮带抽她,像个国王又像魔王。她偷偷逃跑了,从此成了流浪者,从此也患上了一种病——厌恶恐惧男人。
流浪也是一种职业,诗人们曾经这么提过。犀牛小姐没有名字,犀牛小姐曾经怀疑她是不是喜欢女人,因为世界上只有两种人--男人和女人。后来,她否定了。
在一个充斥色情谋杀罪恶的城市,任何试图怀疑自己或它人的人,都没有好结果。自暴自弃的人太多,政客们觉得不耐烦了就大手一挥把闲荡的人们驱赶出去,去哪里呢?
犀牛小姐的短头发长长了,她在疯人院呆了10年,人生中一个美好的10年。至今她也没弄清楚为什么会被限制在一个钢筋水泥的狭小空间里,也许是因为她那年从男人家逃跑时用凳子把男人的头砸出了血,也许是在马路上瑟瑟发抖的时候像个精神病人的模样。后来犀牛小姐又逃跑了,这次是从疯人院。
犀牛,犀牛,没有名字的女孩某天在潮湿的天桥下面用土壤堆砌起一座小城堡,在偶尔路过的中年男人嘲讽又暧昧的神色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她突然就想到了一种动物——犀牛。这种丑陋的动物,似乎在高高扬起头对她笑,孤独又倔强。她突然觉得“理想”这个词多么伟大!对,乞丐一样有理想!
恐慌,孤独,绝望,甚至自杀死亡,对命运的憎恨,对生活的鄙弃。这些犀牛小姐成长过程中的名词反复纠缠,她深深吸进潮湿的理想,身体轻盈。她觉得轻松起来,眼前的犀牛扬着头看着太阳,神情骄傲。她突然就笑起来,在一种莫名的牵引下走向天桥。
正午12点34分的城市,江面上扑通一声的巨响,引起桥上的汽车堵塞和交通事故,两辆车相撞,死者是一个40岁的中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