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从酒吧里出来,陈琪瑞大骂了我一顿。我本来就憋了一肚子委屈,他还骂得那么凶。骂我:“你个傻逼,你让别人给卖了,还帮别人数钱呢!要是我不过来的话,你怎么办?”
我气得哭了一场,我想陈琪瑞一定是心疼那些钱了,他平时都舍不得花钱的。
陈琪瑞把我推到他的货车上,拉着我回家。我一路上都没和他说话,就一直哭。陈琪瑞也不管我,一直骂咧咧,骂我,也骂徐涛,骂徐涛不是人,还说他要是见到徐涛,一定要揍他一顿。
到家时,我看了一下表,都十一点多了。陈琪瑞把我送到楼下,转身要走。我让他等一下,跑上楼去,拿了我的工资给他。他却怎么都不要,还说:“你把这些钱都给我了,你吃什么?”
我说:“我在包子铺跟张大哥一家一块吃饭,不要钱的。”
陈琪瑞说:“叶子,你把钱收好,回去好好洗个澡,睡觉。”
说完,掉转车头走了。
我经过那个路口时,又看到那个弹吉他的男孩。我几乎每天都会看到他。他坐在那里,抱着吉他,安安静静的唱歌,不管周围有很多人经过,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我从来不敢走到他身边去,不敢和他说话。我就倚在路边的一根电线杆上,远远的看着他,听他唱歌。我觉得他唱歌特别好听。我都听入迷了似的。有时候,我站在那里,听着,听很久,都忘了去找我哥了。
中午,徐涛来包子铺找我,说他昨天有急事,才走开了,忘了结账。我就把在酒吧里发生的那些事告诉了他。他又自责了一会,说都是他的错,不该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又拿出二百块钱给我。我不要。他推让了一会,又说:“我这个月生活费快不够用的了,等下个月我让我爸多寄一点钱来,再给你吧。”
我点了点头,说:“嗯。”
我觉得徐涛不像是陈琪瑞说的那种只会蹭吃蹭喝,故意玩弄我的人。
陈琪瑞说:“那都是他的借口,他下个月肯定不会给你钱,你也不会问他要的。”
我想他要是不给我的话,就算了,反正他家里也不是很有钱。我以后有钱了,再还给陈琪瑞,省得他老说我。
其实,陈琪瑞也挺好的。他说他就是脾气急,一生气了就想骂人。他每次一骂完我,又回过头来给我赔不是。他还帮我印了好多寻人启事,都印着我哥的照片。他要我哥的大头贴,原来是做这个的。
陈琪瑞说:“我早就弄好了,想给你的,让你气得都忘了。我自己去贴了一些了,等你下午在包子铺忙完了,就和我一块去贴吧。”
我说:“我以前也贴了一些,是我自己写的,我刚贴上就被人给撕了。”
“撕了再贴呗,咱们把大街小巷都贴满,直到你哥能看到为止。”陈琪瑞说,“叶子,我一定要帮你找到你哥,这样,你就不用再那么辛苦的每天跑出去找他了。”
我下午和陈琪瑞一起去街上贴寻人启事,贴到很晚,陈琪瑞把他的货车上也贴了一张,说他每天都开着它到处跑,也许我哥刚好看到,或者有认识我哥的人,告诉我哥,他就会来找我了。我想那样该多好。
我给陈琪瑞说了很多我和我哥小时候的事。
“小时候我老跟我哥打架。我哥总是管着我,我做什么他都要管,我不听他的话,他就凶我,我就特生气。我和他吵架,吵不过他,就咬他。有一次,我把他的胳膊都咬出血了,他疼得都哭了。他不敢打我,他一打我,我就哭,我一哭,我爸就拿笤帚疙瘩过来抽他。”
陈琪瑞哭丧着脸说:“你哥真可怜。”
我说:“我奶奶特别疼我哥,有什么好东西都留着给我哥吃。因为我哥是我们家唯一的男孩。我还有一个叔叔,他家只有两个女儿,我奶奶就不大喜欢她们。我们在一块玩的时候,我哥总把我奶奶给他的小点心分成四份,给我和两个堂妹妹一人一份,他自己也吃一份。小堂妹要是和他抢,他就不舍得吃,把他那一份都给她们了。我和他抢,他就不给我,只是看我吃完了,再分给我一点儿。我奶奶知道还生气,嫌我们几个小妮子。”
陈琪瑞说:“你奶奶是老封建,重男轻女。”
我说:“有点…她就是偏疼我哥。其实,她对我也挺好的,有一次,我感冒了,老咳嗽,咳了一个多月都还不好。她就炸鸡蛋给我吃,说吃了就不咳嗽了。她家里养了好多老母鸡,还有一条大黄狗,那条狗特别凶,见谁都咬,只是不咬我,我摸它的头,它也不叫……”
我突然想起来我奶奶已经死了,那条狗也死了。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心里很难过,忍不住哭了出来。
陈琪瑞送我回家,在楼下遇到了王文婷和皮特,他们刚才要出去。
皮特斜着眼,笑嘻嘻的看着我们说:“呵呵,小不点儿,都有男朋友了哟!”
他每次看到我,都管我叫“小不点儿”,我听着怪别扭的,我想我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名字。
我说陈琪瑞不是我男朋友,他还不相信。绕有兴致上前打量了陈琪瑞一番,拍着他的肩膀说:“小子,艳福不浅!在哪混的呵?”
陈琪瑞气冲冲一把推开他说:“你管得着么?”
“你…”皮特打了个趔趄,勉勉强强站定,整了整衣领,愤愤的说,“这人怎么这么没素质!”
“别理他们,乡下人都这样。”王文婷上前搀着皮特,倚在他的肩上,屁股一扭一扭的走了。
陈琪瑞吐了一口唾沫,骂他们是“人渣”。让我以后不要搭理他们。我说:“我和他们说话,他们都不理我的。”
陈琪瑞说:“你离他们越远越好。”
我说:“我就住在他们隔壁,怎么能和他们远了呢?”
陈琪瑞就笑了说:“你傻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