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乓球场不大,一眼就能望尽了,但慕时远还是故作其事地带梁鸿雁走了一圈,又将在场队员介绍了一遍。梁鸿雁挨个点头微笑,一口一个学长学姐好,一趟下来脸都要僵了。
“小学妹性格挺独特的,以后就跟我一组吧?”跟慕时远对打的那个男生坏坏地笑看着梁鸿雁,说道。
男生面相还可以,剃了寸头,梁鸿雁瞧着有点熟悉。
但是梁鸿雁才不管他是谁呢,一开口便拒绝了他,“我要跟周怀瑾学长一组!”
场内的学长学姐闻言都看了过来,眼神讶异,像是看怪物一样地看着她,有几人还偷偷掩嘴笑了起来。梁鸿雁莫名其妙,也不知他们笑的是什么,小眉毛皱了一皱,有些不高兴了。
“你们笑什么?”梁鸿雁问道。
“周怀瑾他……”寸头男生开口正要说话,慕时远递了个眼神过来,男生识相闭了嘴。
慕时远大大咧咧搂过梁鸿雁的肩膀,说起慌来一点也不害臊不脸红,“你周学长今天没得空来不了,你知道的嘛,像他那样的学霸哪有时间像我们这样天天疯玩啊!”
梁鸿雁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周学长咧?”
“这个……”慕时远打着马哈,“明天吧,明天你就能见到他了!”
“好吧……”今天没能见到心上人,梁鸿雁小小失望了一下。
“不管怎么说,小学妹,欢迎你加入兵乓球队!”男生伸了手过来,梁鸿雁犹豫了一下,还是与他握了一握。男生握了她手,咧嘴一笑,牙挺白笑得也好看,至少比慕时远好多了。
因为梁鸿雁是新来的又不懂兵乓球的打法和规则,慕时远决定让她从基础学起,而基础就是……打扫卫生,慕时远还美名其曰那是锻炼她的意志和体格。
搞卫生算哪门子的锻炼,慕时远分明是公报私仇,梁鸿雁一边扫着地一边暗暗骂了慕时远几千几万遍,为了周怀瑾她忍了这不公平的待遇,但并不阻碍她对慕时远的厌恶。
中午的集训结束,梁鸿雁和慕时远一同走出兵乓球场,小女生生了闷气,一路都没搭理他。慕时远觉得好笑,快步走到她旁边,明知故问道,“喂,梁鸿雁,谁又招你啦?”
“除了你这混球还有谁啊!”跟慕时远接触得多了,梁鸿雁也知道拐弯抹角地指责他是没用的,出口的话倒也比从前实诚直接了许多,在慕时远看来这妮子却是长胆子了。
“胆子不小嘛,敢威胁我了啊!”慕时远抬手拍了一拍梁鸿雁的小脑袋,没成想小女生的短发是那样的柔软,像鸟儿的羽毛一样摸着很是舒服,慕时远觉着好玩,便将手掌放在她头上揉了揉。
来之前梁鸿雁还特意整理了一下发型,虽说是短发也没什么造型可打理的,但为了给周怀瑾留个好印象也该收拾干净不是。谁知周怀瑾还没见着头发就被慕时远弄乱了,梁鸿雁被惹毛了决定以彼道还之彼身,踮起脚抬手也抓了抓慕时远的头发。
慕时远头上是受过伤的,梁鸿雁这么一抓把他疼得龇牙咧嘴直跳脚,“梁鸿雁你轻点行不行,不知道我头上有伤啊!”
听见他有伤梁鸿雁吓了一跳,忙忙放开了他,想起他脸上的淤青,再细看他的头,密发间果然有隐隐的伤痕,那头部明显就是被人打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说谁知道你头上有伤啊……”嘴里道着歉,梁鸿雁心里还是嘟囔了一句。慕时远瞪了她一眼,就算是自己拿手轻碰脑袋上的伤口也还是疼得很,更甭说梁鸿雁那么用力一抓了。
慕时远人看起来虽然痞痞的,但也不像是会打架之人,梁鸿雁不知晓他身上的伤是打哪来的,便有些好奇,一好奇就连刚才受的委屈也消了,梁鸿雁眨巴着眼睛问道,“慕时远,你得罪谁啦?把你打成这样……”
什么叫得罪谁了,慕时远一听就不乐意了,难道他看起来就是那种会找事的人吗?慕时远抹了一把脸,他身上这些伤的确是跟人打架留下的,但那么丢脸的事他才不会告诉她呢。
“我这是摔的!”慕时远一本正经地说道,“不是打架打的,知道不?”
梁鸿雁噗嗤一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是被人打的,他说起谎来还真是不脸红啊。见她不信慕时远又以凶狠的眼神看着她,但他的威胁似乎没用,跟前的女生仍是掩嘴偷笑,慕时远很是挫败有些委屈了,“信不信由你!”
知他要面子,梁鸿雁也不想揭穿他,免得狗急了跳墙被咬的还是自个儿,“我信我信。”
光明高中对学生的管理模式是半封闭的,学校里有住校生和走读生。梁鸿雁和慕时远从兵乓球场出来时,学校操场上有不少中午不回家的学生在散步聊天。
这个时候回教室还有点早,想起安安是住校生,但她向来是很少午睡的,梁鸿雁决定去宿舍楼找安安聊天去。光明高中对住校生的管理一向不怎么严厉,梁鸿雁很轻易地就瞒过了舍管阿姨爬上了五楼。
安安的寝室内,同学们都没怎么睡,安安也在一旁抱着一部武侠小说看得起劲,连梁鸿雁来了也不知道。梁鸿雁走到跟前趁其不防一把抽走了书,“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梁鸿雁好奇地看了看封面,“呀,金庸的《射雕英雄传》?你从哪弄来的呀?”梁鸿雁记得学校是严禁学生看这些小说的,带进学校来那更是不允许了。
“自然是找人借的呀!”安安拿了回来,见梁鸿雁无所事事便问道,“你不是去兵乓球队报道了吗?怎么会过来?”
梁鸿雁两手一摊,“集训结束了呀!”
“好吧。”安安点了点头,她对梁鸿雁加入兵乓球队的事没多大兴趣,但对球队里的某些队员却是感兴趣得很,安安的几个舍友都在低头学习,便将梁鸿雁拉至一旁,问道,“我听说你认识慕时远?”
不知道安安为什么会这样问,但梁鸿雁还是老老实实点了点头。
安安微微眯眼,勾了梁鸿雁的肩膀说道,“我还听说你俩的关系好像还不错?”
“我靠,谁跟你胡说八道了?”梁鸿雁闻言推开安安跳开了一米远,说她和慕时远关系好那简直是冤枉她了,若不是为了周怀瑾梁鸿雁才不屑接触他呢,也不知哪个不识相的长了一双狗眼竟敢造起了她的谣言来。
安安没想到梁鸿雁的反应这么大,但在安安看来解释就是掩饰,更何况……“你跟他关系不好,那人家怎么会为了你去打架?”
“打架?”梁鸿雁糊涂了。
“咱班丁墨脸上的伤就是被慕时远打的,你去报道人都没跟你说?”安安看着梁鸿雁,惊讶地问道。
梁鸿雁摇了摇头眼神有些茫然,她知道丁墨和慕时远身上都有伤,但她实在不知道那是因为她的缘故。丁墨好面子,挨打的事他自然不会说出去的,只是慕时远……好歹也算认识一场,为什么也不告诉她?
梁鸿雁百思不得其解,想得头都疼了。
一旁的安安拉她重新坐了下来,她脾气跟梁鸿雁一样向来是嬉闹惯了。但此时此刻她面对着梁鸿雁,小小的脸上端着的却是异常的严肃和认真,梁鸿雁被她这般看着心里竟有点慌了。
“鸿雁,慕时远是问题学生,你最好离他远一点。”安安说道。
梁鸿雁觉得好笑,其实不用安安提醒她也知道慕时远是怎样的一个人,但若因为他仅仅是个让老师头疼的捣蛋学生就疏远了人家好像也没那必要吧?再说了,她要追周怀瑾少不得人家帮上忙呢。
见梁鸿雁不可置否,安安有些心急,她是真心当她是朋友为她好才想要劝劝她,这妮子不了解慕时远的过去,更不知道他私底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是说真的,鸿雁。”安安皱眉苦心巴巴劝道,“你根本不知道慕时远的真实面目也不了解这个人……”
梁鸿雁听着安安这话里有话,便挨着安安近一些,小声又好奇地问道,“听你这口气……你认识慕时远还知道他不少事儿?”
安安点了点头,安家跟慕家就隔了一条街,两家隔街相望,那片街区又小,但凡有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传遍整条街区,安安耳濡目染知道的东西不少,更何况……慕家在那片指甲点大的地方也实在太“有名”了。
梁鸿雁来了兴趣心里打着如意算盘,“你跟我说说呗,慕时远私底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确定你要听?”安安问她。
梁鸿雁忙不迭地点头,端出了一副求识若饥的模样。安安还以为梁鸿雁仅仅是出于好奇,哪里想到她是要捉住慕时远的把柄日后好威胁人家呢。
安安有些犹豫,毕竟她所知道的是人家慕时远一辈子的伤痛。但为了她的朋友梁鸿雁,她豁出去了——“慕时远他……捅过人。”
空气在安安说出那一句话的瞬间仿佛凝固了,气氛有些压抑,梁鸿雁脑海中响起一声轰鸣随后是一瞬间的空白,“慕时远捅过人”这句话却回荡在耳边久久。
“不可能!”梁鸿雁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的第一个反应是荒谬。
慕时远再怎么淘气再怎么欺负他,也不像是个会做违法事之人,再者人家不过一个学生才多大年纪啊,叫他拿把刀杀只鸡都可能会颤抖呢,又怎么会举刀砍人呢?
“我说的是真的,”见梁鸿雁不信,安安只得说道,“被捅的那人还是他爸爸……”梁鸿雁面色变了一变,安安的话一句比一句劲爆,她都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在我们街区有一种‘十全男人’的说法,即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这十项慕时远的爸爸全占全了。”安安缓缓说道,“慕爸爸以前还家暴,在1996年夏天,慕爸爸外头赌钱喝醉了酒回家,当着慕时远的面把他妈妈往死里打,慕时远那年才十四岁,进了厨房拿了刀出来就把他爸捅了……你不知道当时那血流了一地啊,到处都是……”
安安想起慕家当年的惨剧,至今仍是心悸,“你说慕时远生在这样的家庭,能好到哪里去?”
这秘密来得太突然了梁鸿雁一时有些吃不消,也许是没能料到那样强悍又淘气的慕时远竟还有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梁鸿雁又惊骇又悲伤,心里五味杂陈,木木地坐在安安身旁许久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