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狗,我们总是怀有一些特殊的感情,如果你们曾经接触过它们的话。
小时候,我是一个胆小的孩子。那时候乡村就是一个大家庭,吃饭的时候,我们总是南头北头的跑,真是热闹啊。一碗饭可以端几里路远———我的妈妈总是这样笑着批评我们。和我一起奔跑的,除了我的弟弟,就是那些说不清归属的狗。它们可以是土块的,可以是田老幺的,甚至是鼻涕佬的,但是没有一条是我家的。因为我家里的大人们好像不喜欢狗——就是到今天也是如此。那些狗们在各家生活,却从来没有在我家过夜。有些遗憾,但是这些并不会冲淡我对它们的怀念。我虽然有些怕它们,但是我的内心是那么的渴望和它们做朋友的。那些憨头憨脑的土狗,其实蛮聪明,它们分得清谁家里人是亲近它们的,所以在游戏的时候,我们之间总是有些隔阂在其中。我特别羡慕那时候我的一个叫三伢子的伙伴,他有一条叫黑虎的狗,特别能够抓老鼠———所以老师讲狗拿耗子的歇后语的时候,我没有一点障碍。我多么想有一条狗啊,这样就可以陪我捉老鼠,可以陪我度过儿时那么多的黑夜了。
我的童年时代就是在渴望拥有一条狗的梦想中度过的。读初中的时候,家里终于有了一条狗,那是一条黄色的丝毛狗。它体型硕大,威风凛凛,美中不足的是它没有尾巴—— 在它的童年时代,不知道被谁一刀剁掉了。我们那里有一个传说:剁去尾巴的狗会更凶狠些。为什么要它那么凶狠呢?又为什么剁去它的尾巴?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如果它不是这样子,我不会拥有它,所以看着它的时候,我不知道是开心多一点,还是忧伤多一点。它是一条被遗弃的狗,我善良的奶奶喂养了它。没有人知道,它给我的少年时光带来了多少快乐。它慢慢的长大了,每次我周末从学校回来,离家还有一里地远,它就会在一个固定的地方等我。它从来不是安安稳稳地和我一道回家,而是先两脚搭在我肩上,然后就把我扑倒了,我所有裸露在外的身体都会被它的舌头一一光顾——你们可以想象到我的狼狈。它真的太重了,我越来越承受不了它的亲热。是的,我是那么开心。你们想象不到的是一条没有尾巴的狗看见主人后使劲“摇尾巴”的景象,太滑稽了。虽然没有尾巴,但是并没有影响到它迫不及待地给主人献殷勤的欲望,或许它以为自己有尾巴呢!因为没有尾巴所以它在表达热情的时候有些失衡,它硕大的屁股大幅度地左右摆动的样子,常常让我忍俊不禁。可惜的是快乐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有一次我放学回家后,我房前屋后到处寻找而不得,奶奶终于不忍告诉我,三天前它已经被一个乞丐偷偷打死吃掉了。你们可以想象我的悲伤,它不是我寂寞时候的玩具啊,而是我孤独时候的少年伙伴。
很长一段时间,我怕看见狗,虽然我的内心深处,一直是那么喜欢它们。
后来我参加了工作,成了家,有了小孩,常常会去那个我出生的村子,看望仍然生活在那里的爷爷奶奶。有时候,我们偶尔会看到那些狗们无忧无虑地游街串巷,也会给我妻子讲一点点它们的故事,虽然她对狗的兴趣不大。后来,在我没有预备的时候,我真正地拥有了一条狗。
看见那只小狗的时候,说实在话,我有些失望。那是只一两个月大的小狗,幼小、敏感、胆怯。更让人难过的是,它的两条前腿蜷曲着,爬行的时候也是如此,看起来就像一个人膝盖跪着在走路。奶奶说是天气冷的缘故,我心里有些忐忑:天气好了它会恢复吗?把它带回家后,它就缩在门后的角落里,如一个羞涩的少女,不肯再见人。后来,这里———这个角落就成了它的家。后来,它慢慢的长大,我见证了它的成长,没有想象的那么美好,也没有你们以为的那么糟糕。它的腿在春天之后伸直了,它有一切狗们拥有的优点:忠诚,淘气,憨厚,朴实。那是一条白色的土狗,身材修长,体态优美,在我以后的很多睡梦中总是出现过它的身影。可惜的是,它犯了一个家人不会原谅的错误——连续侵犯了两个路过的行人。正好我的一个亲戚在承包一个鱼塘,缺少一个这样勇猛的护卫。我的母亲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送给他了,等我知道后,已经木已成舟了。听说,它是一个称职的护卫,所以亲戚在腊月的时候,送给我们家一条很大的鱼。我以后再也没有看见那只名字叫小白的狗了,它还会记得我吗?如果它还活着,也是一条十多岁的老狗了。
我后来再也没有养过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