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摘下头盔,走回自己的军帐,留守的亲兵就送来清水和毛巾,低低地在我耳边说:“您剿匪的时候,大家都在传,说令君不干了”。
“瞎说,这不明摆着是谣言吗?”令君荀彧,主公极为倚重的谋士,总领尚书台,处事宽仁公允,深得全军的尊敬。正是因为他超高的人望和威信,所以每次出征,他总能为我们提供充足的给养和援助,最大程度地救助伤病员,以至于军中戏谑地称呼他“荀奶奶”。
“您别着急,大家传的有模有样,前些日子主公不是召集了一次议事,要重新调整各队的阵容嘛,大家都说我们一队的番号没了,以后就不再是主力了。所以荀令君要被调到新的一队去。”看着这个跟随我多年的亲兵,我也不愿意敷衍他什么,但我也不能说什么。他说的不错,前不久的军事会议,主公明确表示未来的一队肯定会重新调整,而且是以郭嘉为统帅,许褚为先锋,孙策、马超为上将来布局(参见《我心目中的一队》)。我们这支原先的一队何去何从,一直悬而未决,难免军心动荡。
“带上藏在冰窖里面的葡萄绿,我们去张将军那里看看。”,“是”。
离张郃的军帐还有好几十步,就闻喧哗之声飘来,“咬啊,咬啊”。而这时,吕蒙也带着一名小校也向这边走来,看他们提的酒肉,我们互相作了一下揖,心照不宣的点点头,一起向帐中走去。有人撩开帐门,只见张郃正带着一群亲兵在帐中斗鸡,还有人不断张罗下注收钱,甚是聒噪。
张郃见我们来了,赶快让亲兵们把斗鸡散去,收拾整齐,迎了上来。
张郃,张雋乂,我军正印先锋。我和张郃算是不打不相识。那时天下名义上还是一个汉朝,但是各地州牧、刺史早就已经拥兵自重,北方两大军阀的互相攻击,客观上让我和张郃有了机会扬名立万,我擅长的“战四方”和张郃的“旋风斩”都成为江湖上的传说。直到后来长坂坡一战,我才和张郃真的交手,但实话实说,那次我是杀红了眼,张郃很明智地给我让了路,从此之后,江湖上再提起我的绝招,就多了一个“血”字。没有真正对战过“旋风斩”,我也不知道算幸运还是不幸,毕竟传说中败于“旋风斩”的名将比比皆是。
“雋乂好兴致,刚刚回营,也不休息休息”。一身酒气的张郃显然已经喝了不少。“子明将军,莫要讥笑于我,左右今后也无事可做,小的们喜欢玩玩,就乐呵乐呵呗。你们来我这里还要自带酒肉,也是把我看的太小气了不是。”
吕蒙,吕子明,和我一样,前锋上将。从东吴过来的名将,与后军周瑜都督、孙尚香夫人关系都不错。但我俩关系并不熟,我一直在一队,而吕蒙好像在一、二、三队都待过,属于那种放哪都行,在哪都不显眼的角色。
大家拱手分宾主入座,亲兵把酒肉端上,我们互敬了几杯。张郃端起杯子,“子龙,你平时不喜欢喝酒,最是严肃认真,今天不知怎么给我这么大面子?”
“雋乂,军中最近的流言肯定也听到了吧,我就是想听听你怎么想。”我性子直,就像我的枪一样,不喜欢兜圈子。
“不是流言,我们的番号肯定没了,也就是二队、三队了,剿匪种地吧。以后再有什么好事,都是别人的喽。”
“我怎么听说这次阵容调整后,不再区分一队、二队、三队,改为全新的番号,好像叫什么雄鹰、猛虎之类的。”
“子龙人就是太实在了。番号叫什么重要吗?一队叫雄鹰,二队叫猛虎,三队叫火牛,那四队是不是应该叫老黄牛?反正最好的铠甲、宝物、马匹肯定优先配给一队;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尊严,我们丢掉的是军人的尊严。从今以后,我们就沦为打杂听喝的角色。你看这两天元宵节,部队居然接到命令,趁着土匪过节期间,疏于防备,咱们加班四天,没日没夜刷野,现在倒好,方圆一百里之内,连打架斗殴的都没有了。而周都督,既不和大家商议对策,也不和主公力争,只是一个人藏在大帐之内独自抚琴,伯牙子期,高山流水,这帐内外谁听得懂呢?我们以后没仗可打,整天种种地,逮几个马匪,抓几个山贼。顶多就是不开眼的小流氓来偷矿,落在我们手里打打牙祭,这算什么军人,城管差不多。”
“噗嗤”,张郃的话倒把吕蒙逗乐了。“雋乂,子龙,喝酒聊工作实在没意思,我这两天得了一本枪谱,学了几招,今天大家都在,我给两位哥哥耍耍如何?”
“哈哈,子明,人家都说关公面前耍大刀,你可是要在我和子龙面前耍枪,有你的,有你的。”
“雋乂,莫笑,你们俩枪法自不用说,都是名家所传,不过在我这本枪谱中,就对天下各家枪法进行了点评。我也很好奇,若是您二位对战,谁赢谁输啊?”一听这话,张郃脸色一变,不说话了。
见到这个尴尬,我马上说:“长坂坡之战,雋乂明显是给我放水。上次咱们在名将副本实战演习的时候,我亲眼所见雋乂枪法精妙,真不愧横扫旋风,直接把吕布干翻了。雋乂若是和我对战,也这般疯狂,我怕连招架都不能。”
“子明你什么意思啊,若论武功高低,我确实不如子龙,这个我有自知之明,但两军对垒,胜负并不完全取决于武力。”
“两位哥哥莫怪,我说的是将领之间的相生相克。”
“相克”、“相生相克”,我和张郃不禁同时流露出好奇的神色。
“你说的是不是枪兵克骑兵,骑兵克盾兵,盾兵克弓兵,弓兵克所有,就是怕近战。这个三岁小孩都知道啊。”
“哥哥,你说的不错,但那是基本规则,真正将领之间的生克远远比这个复杂。你想想看,为何周都督每次实战演习,都是安排雋乂去打吕布,子龙去打张飞?”
“实战演习的时候,来的都是赤焰魔将那帮牲口,我们级别比他们高3、4级,都打不过,都督这么安排,也没有什么特别吧。”
“当然不是,我们队主打战术是南蛮入侵,雋乂是正先锋,擅长眩晕技能,每次作战理所当然在中央位置,我和子龙为副,协助你发起进攻,但你们没发现,实战演习的时候,周都督一直在调换我们三个人的位置吗?”
“可是我看不出都督调换的依据啊,都督不爱说话,就喜欢自己闷头弹琴,我以为他耍我们呢。”
“你真是太小看周都督了。子龙出身白马义从,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这话听着是夸人,但优点也就是子龙的缺点。”
听到吕蒙点评我的枪法战术,我心中也很激动,多年来的厮杀,一切似乎都已经变成惯性,早就没了当年学枪的时候,不断精益求精、钻研进取的心态。
“说到底,子龙就是优秀的轻装骑兵,子龙的枪法听起来花样很多,什么暴雪梨花、九凤朝阳、盘龙七探,其实就一个字 ' 快 ' 。所以子龙打张飞,就是趁着张飞还没热身,几枪扎中要害就够了。这几次实战演习,子龙想想,是不是每次周都督、孙夫人在后面一放大招,趁着张飞停顿的间隙,你几枪就把他料理了。”,“不错”,“但子龙的缺点,也就是所有轻装骑兵的缺点,机动能力强,防御能力弱,暴击高,韧性差,最开始几招没起作用,等到对手缓过劲来,子龙将军的部队也就迅速崩溃,比如上次碰上董卓那个老匹夫。”
“甭说子龙干不过董卓,我也不一定打得过啊。对了,都督每次都安排子明你去打董卓的。”张郃这时也来了兴趣。
“是的。其实我也打不过董卓,周都督让我和董卓对战,就一个字:拖。”吕蒙看着我俩狐疑的眼神,继续说道:“董卓,不仅统率能力极强,而且每次一发动 ' 豪帅之危 ' ,就像肉铸成的堡垒,抗打击能力极强,就算被眩晕、内讧了,伤亡也不大。但他的缺点是攻击力很一般,所以都督安排我和他对垒,就是我打不动你,你也别想打得动我,咱俩就这么耗着。若是你俩得了手,咱仨一起上,董卓就变成了死肉;你俩若是先垮了,我也跑不了。”
听吕蒙这么一分析,我俩发自内心的佩服,怪不得大家都说:吴下阿蒙,三日不见,刮目相看。
“那你说说为什么我能战胜吕布?”,“吕布是典型的重骑兵,攻防都很高,但是机动性差,爆发、韧性都不错,但统率和智力都很低,很容易中计策,受到的计策伤害也比较高,这样的部队,最适合张兄你去忽悠他,只要你的旋风斩先一步打出来,吕布就懵了,重装骑兵反而成了累赘,只能眼看着你把他包了饺子。不光是吕布,打关羽、甘宁,您都是首选。”
“那为什么不能让我去打张飞呢?张飞统率、智力和吕布差不多啊?”张郃看看我又看向吕蒙,“张飞,不仅本身是重装步兵,他还有极霸气的特技,既能伤敌,又能疗伤,还能协助友军。打个比方,董卓如果是一个肉碉堡,张飞就是一个肉坦克,不要说你很难弄晕他,就算你弄晕他,你也不容易伤他。”
“那我的枪法和子龙有何区别?为何子龙就可以一枪毙敌呢?”,“我冒昧点评,若有说得不对的,还请两位哥哥海涵。雋乂的枪法花哨而繁复,甚是好看,两军对垒,若遇到防御能力弱,尤其是计策防御差的敌将,雋乂无往而不利。子龙的枪法简单而直接,就是快,若遇到物理攻击防御差的敌将,自是一招毙敌。”
吕蒙说完了,张郃捋着胡须,陷入了沉思。猛然一拍大腿,“子明说的极是,当年长坂坡,我避开子龙,仔细想想,其实很明智啊。”,“张将军,不要这样说,战阵之上,我们彼此的状态总是在变化之中,当年你要是多坚持几个回合,可能我的缺点就暴露出来了。”
“哈哈哈哈,我们就不互相吹捧了。子明啊,刚才我想清楚一件事,你今天根本就是来当说客的。说说吧,是周都督让你来安慰我,怕我士气低落。你一番话,就是想让我明白,每个武将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也有自己的克星,主公不让我们打一队,但也不意味着我们就是一群废物。我猜的不错吧。”
吕蒙微微一笑,尚未开言,帐外传来一位女将的声音,“是我让子明来的”......(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