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死一般的寂静。任予惠听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心跳也加速起来,胸口闷闷的,有些疼。她其实是很想哭的,可眼泪流进了心里,化成一滴一滴的血,一片殷红。“我是不是应该再努力一次?”任予惠在心里询问自己。将灯打开,黑暗瞬间消退,任予惠闭上眼,她还无法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哪怕只是微弱的灯光。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地睁眼,“还是黑暗最可爱。”她自嘲地一笑。拉开书桌的抽屉,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省医院精神心理科,这是任予惠之前在网上查到的。
早在好几个月前任予惠就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虽然她一直不太喜欢与人交流,但这段时间以来她总是刻意地避免外出,避免与人接触。失眠情况也越来越严重,以前还能勉强入睡的她,现在也只能睡2、3个小时,即使入睡了也是噩梦不断。她变得越来越麻木,越来越冷漠,她讨厌这个世界,讨厌整个社会,讨厌她的家人、朋友,但她更讨厌她自己,她无数次的想要把自己杀死,无数次的想过在这个肮脏的令人厌恶的世界上消失。但每次想到母亲,想到为她辛苦了半辈子,忍受了半辈子的母亲,她无论如何都对自己下不了手。于是,她开始用疼痛来麻痹自己。当刀片划破肌肤时的痛楚,当血从伤口处流出时的殷红,才让她觉得自己是真正存在的。这划破肌肤后留下的伤口和疼痛,是如此的真实。
世间并不存在真正的完美,即使有也会稍纵即逝。世人追求十全十美,对别人总是十分挑剔,对自己却是异常宽容。
在别人眼中,任予惠就应该是个听话懂事的乖乖女,不允许犯半点错误。“你必须听话,你必须懂事,你必须学习好,你必须给弟弟妹妹做好榜样,你必须……”任予惠觉得活着好累,她无时无刻都必须考虑到别人的感受,她不想伤害任何人,可为什么别人总是要来伤害她呢?她活得不自由,一点都不自由,生活就是一个监狱将她牢牢地锁住。
攥着那张纸,任予惠不停地问自己:“要去吗?会有希望吗?”犹豫着,纠结着,挣扎着。她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拼命地想要抓住水面上的浮木,可它能救自己吗?时间在黑夜中一点点流逝,午夜早已过去,人们在美梦中沉醉。任予惠深吸口气,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打开房门,向客厅走去。
女儿紧闭的房门打开了,王莉快要死去的心终于又有了点生命力。她看着女儿一点点地向她走近,心也扑通、扑通地跳起来,有些许期待,更多的则是紧张。女儿的手里好像攥着什么东西,会是什么呢?女儿会对自己说什么?还是什么也不说?她会原谅我吗?王莉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等待判决的罪犯,女儿的一句话就会决定她的生死。
任飞也察觉到了屋内的动静,但他不敢回头,他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女儿。他其实是懦弱的,他一直在逃避自己在这个家应该承担的责任,他不是一个好丈夫,更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烟一支接一支地抽着,任飞从来都不知道父母和孩子应该是怎样的一种联系,他没能从自己父母那儿体会到爱,也没办法将爱给予给自己的女儿。以前他从未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他不就是这样长大的吗?可现在他怕了,他可能真的毁了这个家!
任予惠直直地向母亲走去,她知道父亲就在阳台,可她没看父亲一眼,她已经不再对父亲抱任何希望了。任予惠将攥着的皱巴巴的纸递给母亲,说,“妈,我们去看医生吧。”这是任予惠做出的最终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