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浙江人李海(化名)花5.8万元在黑龙江鹤岗买了一套房的消息传遍网络,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
故事主人公李海,职业是一名持证海员,买房的理由很简单,想有个安定的地方。由于职业的特殊性,一年当中,他有半年的时间在海上,另外半年则需要租房,而租房的各种不确定性给他造成更高昂的成本,比如人在海上房东突然要求搬家等麻烦,加之鹤岗便宜的房价,今年5月,他便在这里安了家。
看过李海的口述,笔者非常理解他的考虑,可能我还没有过多思考定居的问题,但此前,我已经想了很多次,希望有一个地方可以存放我的东西。刚毕业那两年,一年可能经历四五次搬家、换工作,我大部分物品自然就放在爸妈那个家。
我很希望那是一个永远可以来去自如的地方,一个让人感到安稳的归属地,但事实上,它是也不是,人的成长总是伴随着与周遭人的撕裂跟愈合,可能我与父母的关系正处在有必要撕开一些的节点上,所以我渴望这样一个地方。
李海说,他的老家在舟山,父母很早就离婚了,没人管他,如今他33岁,已有二十年没回过以前的家。“和家里疏远多年,在外面漂到三十多岁……”或许正是这样一些原因,远离故土也走得坦然。
印象中,东北人口一直在大量流出,寒冷让这片土地显得肃杀而萧瑟,东北人骨子里的娱乐精神,大概就是为了抵御严寒而生。东北人想逃,而少有外地人愿意涉足这片冰天雪地。
有一年春节,我去了一趟哈尔滨,很多南方人带着没见过雪的热情在正月里涌入黑吉辽。有一天在道外吃饭的时候,后面一桌坐了一个年轻男士,他一个人就着一大桌东北菜,喝着啤酒,那样子很孤单落寞。见识过东北菜的大分量,我一直忧心他吃不了那么多,不是无端浪费了吗?当然我也不便直接问他,但是那个画面我现在还记忆犹新,就是孤寂吧。
另外一天,跟青旅的室友慕名去逛果戈里大街,下了公交车还走了很远,到了这个著名的景点,果然人迹寥寥,我们赶紧找了家烧烤店钻进去。再出来,又进了一个地下商城,我们刚转了一边,买了碗泡菜,大概下午三点吧,商城开始清人离场。
折返北京的时候,跟一个东北男孩一起吃饭。谈话间,大家聊了许多对工作,爱情的思考。男孩在北京工作了四五年吧,他感慨自己有些干不动了,谈到大费脑力的策划工作,加班熬夜,开始掉头发等等。我记得当时脱口而出问了他一句,你打算回老家吗?
他斩钉截铁地的回答不回去,聊着聊着,他说了一句类似于“老家特别荒凉”的话。
对啊,我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很多像鹤岗一样的小城市正在渐渐失去活力,我的家乡不也一样么。之前每次回家多少也会有这样的感受,集市不如小时候热闹,院子里也比小时冷清许多,大马路因为人走得少了长满青苔……我还时常替现在的小朋友难过,他们的儿时伙伴变少了,人多的游戏都玩不了。
今年来北京,室友是个东北人,当我跟她分享小时候那些趣事儿,她充满惊喜跟好奇。她在城里长大,对下河捉鱼,爬树摘桑葚,在院子里做迷藏,在秋收的稻田里随地大小便等等我小时候的经历很感兴趣。而我也只有默默感慨,快乐时光一去不返,再也回不到无忧无虑的小时候。
成年人的确应该找到属于自己的快乐,但当我们艰难求生的时候,很难有闲暇这么考虑。正如李海介绍的,那些连一两万都拿不出的流浪者,连最遥远的一隅安身之处都买不来,快乐看起来就更远了。
拥有一个稳定的居所,是一代又一代成年人的梦想,一定是能让他们感到快乐的事。就像李海这样,虽然不在大城市,虽然在很多人甚至东北人自己眼中没有活力的小城市,他的看法是“正挣钱的年纪买得了一套正正经经的房子蛮好了,地方远不远无所谓。”
搬家以后,李海说,他感觉东北居住环境不差,冬天室外冷,但是没谁一天到晚在外边,屋里有暖气很舒服,而且空气不错。
这份小确幸是迷人的,在大海上漂流的流浪者,暂且找到了自己的归属,可以想象未来的日子,他会更加充满力量、更快乐地从黑龙江鹤岗出发,开始自己一年中在海上的生活。此外,他也再不用为自己的物品烦忧,他们跟他一样,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网上讨论这件事的人很多,我不明白别人的个人选择有什么好指责的,可能教导他人也是一种快感吧,就像李海说“就这几万块钱,有什么后悔的”,如果几万块能带给人这样的信心与安心,那怎么看都值了,你说呢?
一代人的流亡与失落,最终都会以某种方式退场,在我们跟倔强告别的那一天,但愿是真的如释重负,将那些飞短流长抛在身后,义无反顾踏上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