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某一天深夜,将过期的肉身,丢给爱哭的池塘。”
秦美缎随手翻开一本书,在第三页空白处,她看到了这一句用铅笔写下的读后感。它走过一条幽暗的时光隧道,重新出现在她眼前。
那是从松山公园露营回来的第二天,她关掉手机,把自己埋进文字的世界里,通过阅读来安抚在身体里左奔右突的某种情绪。
在停下阅读喝水或者吃东西的时候,她会在心底隐隐地催促自己,因为时间一长,她就会在某一个咀嚼和吞咽的间隙,突然想起向旭,想起那个女孩明亮到邪气的笑脸。
秦美缎在女孩说完那一席话之后,盯着水面自己的倒影看了一会。她感到有一阵风,带着一种清冷和阴森,正掠过水面吹来。等这阵风吹过去,她把烟熄灭了,转身向人群走去。
那一晚,他们没有等来流星雨。秦美缎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向旭的背影,他站在身前与自己两三步之遥的地方,正呆呆地望着天空。秦美缎看着她,就像看着虚虚的一张影子。她又在低头的一个瞬间想到了冉家明。
爱情,总是要有些阴差阳错,才能称之为爱情。就像命运,总要发生一些巧合,才能称之为命运一样。在她曾经以为没办法放下的时候,她放下了。而如今,又在以为可以开始的时候,突然结束了。
秦美缎起身,把那个女孩交给她的打火机攥在掌心,然后靠近那张背影。她的目光里燃着火焰,只是简单地几个眨眼,那张虚幻松散的背影,就像是一堆烧完的纸灰,轻轻一碰就要灰飞烟灭了。
她记得,她把那个打火机交到向旭手上时,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是,这个世界上,能被语言说出来的东西,又有多少是真的呢?或许那天,从他看见那女孩的第一眼起,他就已经预见了这场戏的结局,做好了杀青的准备。
想到这里,秦美缎就打开了手机,因为她突然就明白了,向旭不会再打电话或者发来消息了,一个已经退场的人,又怎么会发来解释或挽留呢?
果真,没有向旭的任何消息。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她收到了一条冉家明的短信。
“秦:我在决定给你发这条短信之前,犹豫了很久。但故事一旦有了开始,我总觉得,都要给它一个结束,无论悲喜,总归算是完整的。我想,你肯定怪过我,在我突然消失的那两个月。其实我也怪自己,如果早一点说给你听,或许,我们的故事就可能是另外的结局了。
我消失的那两个月,是在医院里照顾我的儿子。是的,我离过婚了,还带着一个儿子。在遇见你的那一天,在我发现第一眼就爱上你的那个瞬间,我几乎都要忘了这些了。可是,我没有把这些及时告诉你,我总想着等一等,等一个最好的时机,得一个最好的结果。然而,等到最后,我才发现,我已经错过了。
我有好几次想要告诉你一切,可是,我在你每一次的心不在焉里发觉,那个最好的结果,我怕是得不到了。你已经有了另外的选择,而我,还没出手就已经输了。
我刚刚办好出国的手续,下个礼拜的飞机,我们要去的那个国家夏天很长,只是不知道,那里有没有你喜欢吃的烧烤,会不会贩卖小龙虾。
最后,想在你眉心再落下一个吻,用上帝的方式,最虔诚地,祝你幸福。”
秦美缎很想问问冉家明,他是不是还经常以这种方式亲吻现在的妻子呢?
秦美缎合上书,就像合上了一段记忆。她又坐回到那张明黄色的沙发上,拿出手机,回复了冉家明的微信消息。
“对不起。由于某些原因,我无法应邀参加你的婚礼。实在抱歉,但还是虔诚地祝福你,祝你得此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紧接着,他打开手机短信,翻出那条短信,那些文字像是被时间抽去了神经,杂沓而死滞地堆砌在那里,在被删除的那一刻,有一丝惨烈晃了秦美缎的眼,几乎让她落下泪来。
她又删除了冉家明的电话号码和微信,就像当初删除向旭的那样果断、干脆。她怎么能容忍,他们的名字像墓碑一样矗立在通讯录里,像是准备随时被凭吊一般呢?
随着最后一缕天光的熄灭,有风从开着的窗口吹来,又透过稀薄的夜色吹过了。就像秦美缎的爱情,来了,又沿着时间深处的某一个缝隙,溜走了。
无戒365极限挑战日更营 第118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