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好朋友的恩怨情仇
半个小时后，杨富强和刘永贵又坐进了霸道里。
杨富强显得有些郁郁寡欢，也不顾及刘永贵的新车了，抽出一支和天下点起来就抽，顺便扔给刘永贵一支。刘永贵拿起烟，却没点燃，而是放在了汽车仪表盘的边框上，顿了顿，又拿起来别在耳朵后面。他带着一脸坏笑看着杨富强，问，咋了？弄了那么长时间还没爽够？干嘛绷着个脸？杨富强没回答，猛猛地抽了两口烟，放下车窗，把半截烟丢了出去。
他之所以不高兴，是有着多方面的原因。
首先，他觉得有点对不起老婆。不管他内心多么龌龊肮脏，但在行为上一直守身如玉，今天破了戒，心理上难免愧疚；其次，他有些怪刘永贵，刚才刘永贵嘴上说的让他选，他稍微犹豫了一下，刘永贵就领着那个漂亮的女人走了，给他留下一个丑的。当时他本来想让老板换一个，但想起刘永贵事先的嘱咐，不让他多言，最后他不得不花五十块钱领走一个丑女人；再次，那个丑女人十分大胆，为了快点完事，中途竟然取下了套子，这让杨富强产生了恐惧。关于艾滋病的报道层出不穷，如果自己染上那病，死是小事，儿女还怎么做人？最后，毕竟花了五十呢，虽然现在不差钱，但几分钟就花掉，太不值了。
有些事情做过了才发现远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美好，那环境，那卫生，一间狭小低矮的黑屋子，连个窗户都没有，四面是没有粉刷过的流着泥浆道道的水泥墙；床上乱堆着污迹斑斑的被褥，似乎几年没洗过；屋顶用电线吊着一个灯炮，给人一种感觉是，稍微直起腰就有可能触电——我现在是百万富翁，你居然让我这么玩？
说到底，还是那个女人太丑了。如果当时他领走的是那个长发飘飘亭亭玉立的女人，他此刻的心情应该是阳光灿烂的。那个长发飘飘亭亭玉立的女人的房间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应该是如少女闺房一般浪漫温馨吧——不过后来的杨富强被认为是经验丰富的时候才明白，原来是铁打的宾馆，流水的小姐，所以小姐的容貌美丑和房间的档次无关。
刘永贵发动了车子，缓缓地开上了街道。
咱们再去哪？刘永贵问。
还能去哪？回呗！杨富强怏怏地回道，眼看中午了，再送一车粪，就该吃饭了！
哈哈，这话，就像你吃的是粪一样。刘永贵开心地大笑起来，看得出今天的娱乐活动他很尽兴，瞧你那点出息，离开老婆才多大会儿就想了？走吧，听说广场上有车展，我们去看看有啥好车。
有啥好车你还要买？
买不买看看总行吧！听说车展上有许多车模，个个年轻漂亮，身材一流，我们去养养眼，反正是免费，不看白不看！
说起女人，刘永贵立刻就眉飞色舞起来。
杨富强没表示反对，或许在他以为，花钱找了个奇丑无比的女人，再免费看几眼天仙似的车模，这一天的辛苦付出才算平衡吧。自从富起来以后，即使是看女人都那么地理直气壮，不再像过去那样偷偷摸摸的了。
两人对市区的路况都不熟悉，刘永贵不停地埋怨，这条道我走了七十二回了，谁知道又重修了，真是的！最后在导航和路人的指引下，刘永贵总算勉强把车开到了广场附近。广场上确实在举办车展，不过却没车模，偶尔有一两个女促销员，但多数是男的。杨富强说，还不如去逛商场呢，商场里大多是女导购。刘永贵说，既来之，则安之，看不上车模，咱们就看看车吧。
然而，车更让他们大跌眼镜。
展出的车都是些十来万的中低档车，偶尔有辆超过二十万的车就算是豪车了，被几个促销员簇拥着，像是保护着珍稀的名贵古董一样，生怕被哪个手欠的划上一道。对于突然富起来的霸道村村民来说，这些车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就算遇到心仪的某辆车，也不能说出来，否则就觉得没面子。所以两人都显得兴味索然，垂头丧气地溜达着，时而和促销员插科打浑几句，从而获取心理上的满足感和优越感。
比如某个有眼无珠的年轻后生问候道，大爷，看个车？两人就都不高兴了，这个时代，年轻人喜欢被人称为大爷，而真正具备当大爷资格的人，却不愿意让人这么称呼。大爷这个词完全没有尊敬和抬举的意思，恰恰是贬损和蔑视的代名词。——连话都说不了，还来卖车？真不知道你们老板是咋想的！刘永贵挑着舌尖讽刺道。——大爷可看不下你们这些老爷车！杨富强没那么直接，但战斗力丝毫不弱。
当然，假如遇到一个女促销员，就另当别论了。
帅哥！一个还算漂亮的女促销员拦住了杨富强——女人在社交方面总是比男人敏锐，她恰如其分地使用了时下最流行的称呼——其实她是冲着两个人叫的，只是因为她站在杨富强这边，所以在杨富强看来，这个美妙的称呼是专门送给他的。杨富强很享受，就开始和她攀谈起来。他快走几步，故意和刘永贵保持一定的距离，以表示他对这些车提起了兴趣。
杨富强由美女促销员带领着，像阅兵一样地检阅着每一辆车。摸摸这辆，说底盘没有霸道高。——那是，霸道是越野车，这是卧车，没法比。美女促销笑着解释——再瞅瞅那辆，说车身没有霸道宽。——是啊，价格在那里呢，怎么比？美女促销丝毫不显烦躁。杨富强听着美女促销甜美的声音，闻着她身上香气，没来由地，他忽然想起在那间黑屋子里被他压在身下的那个丑女人。
刘永贵不甘受冷落，凑了过来。
不过他没说话，只是把上衣的扣子解开，双手叉着腰，极自然是把吊在裤带上的车钥匙露了出来。然而美女促销并没注意到，她正全神贯注地向杨富强介绍着她卖的车。杨富强却注意到了，心里略有些不快，不过转念想想，你那钥匙上只是有个丰田的标志，谁能确认就是霸道呢？愚蠢！大概刘永贵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于是他随手把霸道的钥匙摘下来，放在嘴里剔着牙，一边轻描淡写地问道，美女，你这车多少钱？
美女促销报了一个价，然后说，你的车是丰田哪款的？
霸道！刘永贵很低调地答了一句，然后把钥匙重新挂回裤带上。他的这一动作，引起了杨富强极大的反感，可是这怪谁呢？如果不是他为了贪图便宜让刘永贵开车，而是自己开了车的话，此时炫耀的就是他了。——下次出来，一定要自己开车！杨富强这样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