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尘间红叶
01
凌晨两点半，窗外的城市还陷在温柔乡里。她睁开惺忪的睡眼，看见老公蹑手蹑脚地拎着包出门去，他赶第一班机，去外地出差。来不及跟她告别，她只有对着刚刚关闭的房门，轻轻地道一声，“一路顺风，忙完了，早点回来。”
睡意朦胧中，她感觉自己一直在追赶什么，周围漆黑一团，只看见远远的一处微光。摸索着，跋涉着，一步步向前。就在她以为自己已经接近光束，可它总是这么近又那么远，令人无限向往，又平添感伤。
醒来之后，再也无法入眠，索性一股作气，爬起来，把床上的被单和地板上散落的睡衣，袜子，卷做一团。丢进滚筒洗衣机里，无声的转动中，她洗漱完毕。
经过儿子房间，她偷偷地瞧了一眼，他还在熟睡。厚厚一摞卷子，盖住脸。想来又熬夜了，轻手轻脚把它移开，门关上。
厨房的高压锅里温着，昨晚上泡好的绿豆杂粮，原本要大火烘开，小火慢炖，一圈接一圈细细搅拌，才能有好滋味。
晾完衣服，她站在10楼的阳台上，看见街上的路灯熄灭了，一辆辆满载着货物的卡车，等在红绿灯下面。他们是不是这个城市最早醒来，又最后睡去的人。记忆里他们一直在路上，不眠不休。
太阳穿透了厚厚的云层，将第一缕阳光撒在大地上，这个城市开始苏醒过来。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车辆多了，新的一天又开始忙碌起来。
02
送儿子进了校门，她看了看时间尚早，决定去母亲家。想着一进门，老人家一准笑眯眯地问“黑骑兵又下山了?”
这周有点忙，已经九天没过来了。她总是出其不意，见縫插针上门溜一圈，难怪母亲老拿她开玩笑。
开门的是父亲，母亲还未起床。她有点意外，这个点，是父亲出门散步，母亲忙着准备早餐的时光。带着疑问推开门，她侧身躺在床上，是不舒服吗？
父亲说，有点累了。她急了，这么大年纪了，还是不知道爱惜自己。忙忙碌碌一辈子，也该歇歇吧。劝过多次，这班不上也罢。她不愿意，“闲不住，在家待着一天到晚没事干，难受。”
她不相信，闲着多好。忙忙碌碌多累，要是自己熬到退休后，能躺着绝对不站着。她知道母亲是为了给自己减轻一点负担，为她自己和父亲尽量多积攒点钱，等真的老了那天，多一份尊严和底气。
看着她满脸的皱纹，灰白的头发，心中有个强烈的声音:时间慢一些吧，好让我能够追赶上他们苍老的脚步。可它却不会为任何人有分秒的停留，人们加快脚步，忘记劳累，拼命追赶，它始终一路向前。
03
赶到单位时，晚了。还未进门，经理堵在门口，“姑奶奶，你怎么这么慢”她不明就里，只是比平时晚了五分钟而已，你也不必如此劳师动众在门口迎接吧。
“快，快去准备新产品的PPT,客户马上到了。”经理光秃秃的脑门上全是汗，“头，你搞错了吧，那是我们主管负责的。”
“都火烧眉毛了，你还讲究什么？”经理义正言辞“你们主管关键时刻掉链子，他今天一早急性肠胃炎进了医院，救场如救火，你马上顶上来。”
“可是，我……”
“别推三堵四，抓紧时间去干活，这个项目你一直跟着，除了你也没有别人了，快，快去。你还愣着干嘛?”他不由分说，推了她一把。
赶鸭子上架，她真心醉了。还有半个小时，客户就进门了。幸亏这半年的加班加点，她一直跟在主管屁股后面，几乎所有的数据和流程，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整个团队，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头下了死命令，今天就是啥事不干，全力配合她的工作。
脸上的汗顾不上擦，连后退的路都堵上了，她也豁出去了。挽起袖子上阵，视死如归。头不抬眼不睁，忙得天昏地暗。
终于在人家坐定后，她从容上场。打开电脑，侃侃而谈。两个小时，一口水也没喝，洗手间也没去，忘记今夕是何年。
圆满结束，客户满意而归，经理赞誉有嘉。她摸了摸自己的腿，还抖呢！一步一挪进了洗手间。刚关上门，就听见有人进来了。“啥人有啥命，你说她命咋这么好呢？”“要不说来到巧不如赶的巧。主管的命真够悲催的，忙碌了大半年，没黑没白的，节骨眼上生病住院。她倒好捡了个现成的功劳。”
“要不咋说她命好呢，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听明白了，这是替主管打抱不平呢。压根也没想抢他的功劳，只是尽自己的职责。原来在一个战壕里，现在分出个你我了，不服是吧，姐姐的辛苦忙碌视而不见，眼瞎吧！
她推开门走了出来，那个背对着她的人还在忿忿不平，对面那个看见她，使劲踢了那人一脚。“你干嘛？”
她故意站在水龙头前，理了理头发。两个人闭着嘴巴，低着头走了。她看着玻璃镜里的自己，笑了笑，忽然觉得心累，忙碌了半天为了什么，连点安慰和鼓励都不见。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下午，她一直待在座位上，几乎啥事也没干，脑子却一刻不得闲，高速运转。经理请她进办公室，安排她暂时接手主管的业务，他需要住院一段时间。她也蔫蔫的，提不起精神。
心里难受，也明白只有此刻允许自己偷懒，明天以后，会有这样那样，你根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还不知道是怎样的忙碌，兵荒马乱的日子呢。
04
太阳下山，倦鸟归林。她坐在窗前，办公室里的人一个个走光了，空荡荡的房间，像刚刚经历过一场战役。她累极了。
只想一回家，打开淋浴器，从头到脚浇个遍，那是一天到晚最幸福的时刻。虽然水池里还有儿子用过的餐盘，筐里团成团的脏衣服，她都打算不去理会。难得的一点空闲，只想好好享受。情不自禁哼起歌，把一天所有的劳累和烦恼统统冲进下水道去。
车来了，她上了车。整个车厢就像装满沙丁鱼的罐头，面对着东倒西歪的人，她暗自揣测谁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赶回家；又是谁还要赶路急着见客户，谈项目。也许这样的揣测不一定对，但她清楚地知道，即使自己抵达了目的地，下了车，还有好多人和司机一起工作着，忙碌着，奔波着，一路向前。
这么多人，不肯停歇，急着赶路是为了什么？她想起昨夜的梦，自己苦苦追寻的又是什么。一个渴望的眼神，一个舒心的笑容，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句贴心的话语。
不远处家的方向，亮着灯光，只要一想到有人等着她回家，心中一片温柔，脉脉涌动着一股暖流。原来前行的路上，一直有幸福！一路奔忙，一路捡拾它带来的快乐和满足，不愿轻易放弃，也不能或不敢。
风裹挟着我们一路前行，心甘情愿地忙忙碌碌，在人生的路上，我们都是追赶幸福的人。
end
我是尘间红叶，坚持将美丽进行到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