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雨歇,薄雾弥漫,出城处处堵车。一个小时的路程,三个小时走完。
回到老家,太阳露出真容,薄雾悄然散去,绿水青山、溪水潺潺,看着久违的家乡,既熟悉又陌生,除了儿时隐约的记忆,能记住的人和事,已然不多。
在亲戚家,吃罢午饭,一行人,背着锄头,拿着标条,提着祭品,朝着山中进发。
狭长的田埂上,青草遮住了稀泥,必须小心,不然鞋将与泥和水亲密接触。
打算背着儿子前行,但是他断然拒绝,在田埂上,深一脚、浅一脚,我也没有过分关注,就让孩子与泥土亲密接触,也没什么不好。城里的孩子,看到了泥土,就像看到新奇的玩具一样。
在亲人的墓前,挥舞锄头,除去杂草,摆上祭品,插上标条,烧着纸钱,诉说着一年的哀思,畅谈着来年的希翼。
一年复一年,时间的年轮不曾停止,对亲人的思念慢慢演化成心中的一角,就像一壶老酒,不呛人、但醉人。
扫完亲人的墓,继续往山上爬,我知道,沿着山路,就能到爷爷奶奶的老屋,可是,老屋已经不再,只能路过凭吊而已。
儿时依稀记得,每年大年初一,都要到这条山路“拿财”,一群人,在山路边摘柴,寓意一年的财运兴旺。那时,我不懂,只是跟着大人,欢快地走,像走在前面的儿子一样,就当旅游。
母亲一路走,一路看,希望挖些笋回家。可是,一路上笋不多,三三两两扯了些小笋,不知是今年的笋少,还是被抢先了一步,母亲有些失望。
山路上的树枝很多,完全不像儿时那样畅通,需要用手不断地挡开树枝前行。鲁迅说,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就有了路。现在却是,本有一条路,路上无人走,树枝多横生,路已不是路。
其实,乡情就像山路一样,回乡少了,景物忘了,乡情自然就淡了。
艰难的翻过山坡,大家在竹林里,看到了满地的竹笋。最先发现笋的是儿子,他高兴地喊着,就有丝毫伤感,因为乡情与他无关,这块土地没有他的痕迹。
看着满地的大竹笋,有些刚刚破土,有些已经长出半米来高,也许他们希望长成苍天大竹,可是,这片竹林以前却不是竹林。
这片竹林曾是菜地,为了防止鸡搞破坏,爷爷奶奶会在地的四周摆满刺条。小时候,做饭前,奶奶都会到菜园摘青菜,这块菜地就像聚宝盆,而现在,已经成了竹子的领地。
大家放下手中的东西,挥起锄头,一根根大笋倒地,母亲和奶奶开始剥笋。笋被厚厚的笋皮包裹,必须要一层层剥开,才能露出新鲜的笋,挖笋容易,剥笋难。
父亲和叔叔在不远处挥舞锄头,儿子当起搬运工,笋很大,儿子抱在身上,踉踉跄跄地往母亲身边送,不一会儿,身上和脸上都是泥。平时,小家伙做点事就喊累,今天却干劲十足,也许这就是泥土的力量。
笋皮很厚,辛苦剥开,只剩下小小的竹笋,根部被切掉后,剩下的就更少了。所以,挖了很久,剥了很久,剥出来的笋并不多。
阳光透过竹林,斑驳地照在地上,微风轻轻地吹,竹叶沙沙地响。透过竹林,看着老屋的方向,老屋已经不再,地上的泥砖,已经跟泥土混在一起,估计过不了多久,除了记忆,谁也不会知道,这里曾有过房屋。
回忆骤起,思绪万千。我记得老屋前有鱼塘,屋后有橘树,闻鸡能起舞,虫语鸟欢鸣。可是,我再想,也想不起什么。爷爷在世时,只有春节才会回,所以,我能记住的就只要春节夜晚的烟花了。
不一会儿,剥出来的笋,已经装了一蛇皮袋。我自告奋勇,拖起蛇皮袋就往身上扛,感觉有些吃力,但不好意思放下。
唤着儿子,我们先走,路过老屋前,还能看出着过去的影子,可是,肩上的竹笋,感觉越来越沉,来不及停留,赶紧往山下走。
一路走一路停,终于把竹笋扛到了山下,路上儿子总是问能不能扛得起,我训斥他多管闲事。其实,我是想放下的,可是,在儿子面前,不能丢脸,只能咬着牙背。
放眼望去,山里的路还很深,我却再也想不起,路通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