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君见他发愣,急忙拉了拉段清的手,轻声说道:“父王问你话呢。”段清醒悟过来,忙说道:“王爷……”话没说完,便被土王打断:“以后应该改口称岳父了。”彭勇在旁轻轻提醒道:“应该称父王。”
段清无奈,只好说道:“禀告父王,我想婚约既定,完婚是否应该以后再说。等我游学完成后,便来迎娶玉女。再说家中父母健在,也需禀告。”土王说道:“有什么大事比成家还重要?你父母在家,这个简单,马上派人请来就是。”
段清说道:“父王,大理离此路途遥远,父母年迈,不便远行。我离家之时,发过誓言,不游学完成,就不结婚。请父王谅解。”红君在旁见段清态度坚定,便说道:“既然如此,父王,完婚之事以后再说不迟。我相信他不会背信弃义。相公,你说是不是?”
段清脸色绯红,极为尴尬。只得说道:“父王、红君不嫌弃,是我的福分,怎敢相负。”这时众人都过来向段清道贺。土王即命人大摆筵席,共庆喜事。段清心内忐忑,不知以后如何是好。此时此刻,段清也只好强做欢颜,众人尽欢而散。
连日里,红君和段清耳鬓厮磨、携手相依,感情与日俱增。段清见木已成舟,只能顺势而为。段清见土王这几日也很忙碌,便问红君道:“父王最近遇到了什么大事吗?这样忙碌。”红君说道:“是有大事。以前一个被灭了的叛贼,现在又死灰复燃,正积蓄力量,企图东山再起。父王正想办法把他们一网打尽。”
段清心想她说的估计是吴陇了。要怎样才能化解他们之间的矛盾呢?段清总不能看着吴陇他们被杀得干净吧。段清便说道:“要不我们也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红君此刻沉浸在爱河里,哪有心思管哪些。红君嘴一撇,说道:“去听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太煞风景了!”
段清忙陪笑道:“我做为准女婿,也该尽点力,是不是?不然人家以为你嫁了一个无能的废物!”红君说道:“哼,谁敢!不过你有这份心,想必父王知道了,也很高兴。我们这就去吧。”两人来到大殿,众人刚好在商议军情。
彭勇打趣道:“你们不去卿卿我我、郎情妾意的,来这干嘛呢?”红君满脸含笑道:“大哥就知道取笑妹子。是他想过来,看能不能帮上忙!”土王说道:“难得清儿有这份心思,那就一起来商量。”他们正在计划剿灭吴陇的事情。他们已得到消息,吴陇聚齐约五千人马在龙山,可能随时会发动进攻。
土王已调集两万大军,准备连夜分四路隐蔽出发。预计明日傍晚便可赶到龙山,后日拂晓将他们包围,一举歼灭,彻底消除隐患。段清见他们安排周密,计划详尽,力量又有绝对的优势。如果这样的话,吴陇他们估计会被打个措手不及,只有挨打被灭的份了。
土王和众人商量完毕,见段清一直没有说话,便想他虽然武功高强,但对于这些战阵之事不熟悉也是情有可原。土王于是让段清和红君回去,如有需要再通知他们。
回来之后,段清等红君离开,就留下一封信给红君说自己要去救个朋友,过几天便回。趁天没黑,他赶紧骑马出了王府,直奔龙山。段清离开王府不久,红君又回来找他,没有看到人,只发现了留下的信。红君看完,觉得莫名其妙,赶紧找到彭昌。
红君急问彭昌道:“昌哥,他要去救什么人?又不直接告诉我。你是他的结义兄弟,他在这里还有什么朋友吗?”
彭昌想了想,说道:“他在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亲朋好友。据我所知,他从小在大理生活,很少离开那里。最近几个月,才出来游学的。”红君见问彭昌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好急忙跑去找土王。彭昌也担心出什么事,也跟着前去。
土王听完之后,沉思半响,也想不明白。彭勇突然说道:“会不会他是吴陇派来的奸细?他探听得我们的行动计划,便跑去告诉吴陇了。”红君和彭昌异口同声地说道:“不可能。他怎会是奸细!他怎可能认识吴陇?”
彭勇却道:“当年太爷爷就是做了吴着冲的女婿,才打垮了吴着冲的。马段清也许在效法太爷爷。”红君怒道:“你胡说八道!如果他是奸细,还不早把父王给害死了。”土王见他们争吵不休,连忙叫他们住嘴。
土王问彭昌道:“他是你结义大哥,那你说说看。”彭昌坚定地说道:“他绝对不是奸细。他从没来过湘西,怎么可能和吴陇扯上什么关系?”土王疑惑不解道:“他没来过湘西,那他在湘西没什么熟人,他又去救谁?今天也没人来找过他。”
正在这时,门口侍卫来报告道:“姑爷一个时辰前出的门,问了去龙山的路,朝龙山方向去了。”土王听了顿足说道:“看来他还真是奸细。勇儿,你马上知会其他将军,消息已经外泄。今夜行动改为立即出发。段清并不熟悉路途,想必要边走边问,速度不会很快。我们大军尽量赶在他前面。勇儿先出发,为父随后就来。”彭勇接到命令即刻出发了。
红君依然不肯相信,便说道:“父王,我要和你们一起去,如果他真是奸细,我亲手杀了他。”土王见她态度坚决,只好答应。彭昌见事情如此,便说要回保靖,他想回去告知爷爷彭昺。土王见他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事,便同意他回去。
这边土王安排人马先后出发。与此同时,段清出了溪州城后,朝龙山而去。段清边走边问,途中还是走错了一段路,终于在次日傍晚前赶到龙山。段清刚到山脚下,便冲出了几十人,将他包围。厉声喝问道:“你是什么人?”段清见他们手握大刀长矛,估计是吴陇部下。
段清连忙说道:“我是来找吴陇大叔的,请你们快带我去见他,有重要消息告诉他。”其中领头的人仔细一看,叫道:“段公子怎么是你?”原来此人跟随吴陇去过大理的手,所以认识范段清。他连忙把亲段清带到了山上,到了吴陇的住处。
吴陇见到段清,大为惊讶,便问道:“段公子怎么来到这里?”段清来不及细说,急忙说道:“吴大叔,赶快带人离开此地,土王大军马上就要到了。”吴陇说道:“公子,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段清大惊,忙问道:“出什么事了?”吴陇道:“我们得到消息,土王大军分四路而来,把我们的四条出路都已封死。虽然离龙山还有十余里,估计过两三个时辰便到了。”
段清问道:“既然如此,何不赶快离开?”吴陇无奈地说道:“此地数千人中有不少老弱妇孺,就算现在离开,也走不了多远。那时被他们追上,就只有束手待毙的份了。此地却是地势险要,可以据险而守,还能坚持些时日。”
说话间,吴陇的吴常走了进来。当初吴常也去过大理,和段清有数面之缘。他见到段清,连忙躬身施礼。吴常说道:“父亲,这次情况如此危急,还是请父亲现在就离开,孩儿来抵挡一阵。”
吴陇却说道:“常儿,我们还能去到哪里,就在这里和他们来个了结。我们就算是死,也要让彭林付出惨重代价。”吴陇又对段清说道:“此地片刻间将被团团围住,公子武艺超群,现在马上离开,想必能脱离危险。”
段清不悦地说道:“吴大叔把我当什么人了?在下自然和你们一起。怎可能独自逃生?”吴常劝道:“公子不是我们湘西人,不必陪我们涉险。”段清道:“两位不要说了,我不会丢下朋友而逃,必定和你们一起战斗。还是抓紧时间布置吧!”
两人见段清不肯离去,甚是感动,便不再劝说。三人一起出来带着几个主要头领环山而行,吴陇边走边安排防卫。段清沿路见有不少老弱住在山中茅棚,想必都是吴陇部族家眷。又见此山两面是悬崖峭壁,一面临水,确实是易守难攻之地。
只有正东一条山路虽也险峻,但却地势开阔,最容易受到攻击,也是段清上来时的山路。吴陇在此做了重点安排,并设置下三道防线。吴陇安排起来条理分明、举措得当,段清也学过兵法战阵、进退攻守之策,但都是纸上谈兵,此刻身临实地,对吴陇极为佩服。
段清心想如果他手上力量足够,这仗鹿死谁手还很难说。可惜双方力量悬殊,吴陇这里又有随从家眷无法灵活用兵。要想以少胜多,机会渺茫。
众人休整一夜,养精蓄锐。天色微明,山下四周都传来号角之声,土王大军已将龙山四面围住。吴陇将近两千的老弱妇孺派人转移到山顶,命其余三千多人分为四部分,各防一面。吴陇带着吴常、马楚来到东面山脚的头道防线指挥。
远处土王大军蜂拥而行,不多时来到山脚。为首者见山上戒备森严,令旗一挥,大军在距山上第一道防线十数丈外停步,很快调整为攻击阵型。双方都张弓搭箭,只待一声令下,一场血战在所难免了。段清心下着急,他实在不愿见双方厮杀。战事一起,必然是血肉横飞,双方都讨不到好。
此时土王军中,一将纵马来到近前,高叫:“吴陇出来说话。”段清一听声音,却是田猛。吴陇站起身来,大声喝道:“田猛,你这个贼孙,要想怎样?”
田猛祖上田好汉本是原土王吴着冲大将,后来背叛了吴着冲,加入彭士愁部,成为他的得力助手。
田猛喊道:“吴陇,天命所归,你们已失去了天佑民助,不要再痴心妄想。土王有命:如果你们放下兵刃投降,便饶你们一命。”段清细细观察,见田猛距自己不过十五丈远,中间山脚又有一棵大树,运足内力,自己可跃到树顶,再借树顶之力一跃便至田猛身边,田猛部下远在三丈外必然救援不及。
段清灵机一动,暗想如能拿下田猛,让他们投鼠忌器,暂时不敢进攻,再迫使土王谈判。
段清想好,对吴陇说道:“你和他慢慢答话。”吴陇不解,但也照办,继续和田猛答话。段清悄悄移到一侧,运足内功,拔出宝剑,突然一纵身,高高跃起,从空中飞落在山脚树顶。脚一蹬树枝,段清再次腾身空中,如雄鹰般疾扑田猛。
段清自空中扑向田猛之际,山上众人大喊“好好”,山下官兵大喊“小心”,山上山下喊成一片。田猛部下忙纷纷发射羽箭,数百支羽箭直射段清。段清在空中,宝剑一挥使出“铜墙铁壁”,将飞箭尽数击落,紧跟就到了田猛眼前。
段清凌空一剑劈来,田猛万没想到他竟然从十余丈外,两个起落便扑到跟前,仓猝挥刀来迎。然而段清的剑气却是朝田猛的马头而去,“嚓嚓”声中马头落地,马身扑到,田猛也跌落在地。
段清落在田猛身边,左手数指,已封住田猛要穴,使他动弹不得。段清立马左手一探,一把提起田猛挡在身前,朝五丈外拥来的官兵运劲喝道:“全部退后。”
众人被他一声雷鸣般断喝震得眼花耳鸣,不由脚步一缓。段清忙竭力使出“横扫八方”朝官兵脚前扫去,宝剑顿时啸声大作、刺耳欲聋。但见尘土飞扬,待得尘埃落定,官兵脚前已是一条宽约近丈、深达尺余、数丈长的土沟。官兵骇然,停步不前。
这几下兔起鹘落,转瞬之间,田猛被擒,众军停步。段清右手持剑朝前,左手抓紧田猛。段清见众军止步,便大喊道:“各位放心,你们只要不上前,在下不会伤害田将军。”这时,有人认出是段清,喊道:“姑爷,你这是干嘛?”
段清说道:“快去禀报,说我请王爷阵前叙话。”
段清又转头对山上大喊到:“请吴大叔和吴兄弟约束大家,不得下山。”众人见段清一举抓住田猛,正要下山接应。吴陇听他一喊,知他必有打算,忙命众人退回山上坚守。
众官兵见是段清,均是疑惑不解,王爷女婿、玉女丈夫怎帮起叛贼了。加之此刻主将也落入他的手中,只能按兵不动,派人快马加鞭去报告土王。土王听得禀告,大惊失色,急忙带着护卫疾驰而来。官兵左右分开,土王在彭勇和向峰护卫下来到阵前。
土王见段清独自一人右手握剑,左手抓住田猛,站立在两军中间。段清前方七八丈外是土王大军,段清的后方十余丈才是吴陇的山上守卫部属。土王喊道:“段清,孤家待你不薄,你却背叛孤家,辜负玉女深情。你还算是人吗?”
段清见土王到了,便说:“父王误会了,我没背叛父王,也不会辜负红君。只想请父王罢兵谈和。”段清说完,伸手解了田猛穴道,收起宝剑。段清对田猛躬身施礼,说道:“今日情非得已,多有冒犯,这就请回。”
田猛愕然,他竟然如此就放了自己,依然狠狠说道:“你现在不杀我,此后必定报今日之辱。”段清不答,他转身走回到土王旁边。土王也觉奇怪,段清会如此轻易地放了手中的人质。
土王喊道:“如今你我是敌非亲,我可不敢当你的父王。你想让我放虎归山、养虎为患吗?”段清说道:“父王当众宣布小婿身份,礼不可废。父王一日未明确解除婚约,便一日就是我的长辈。吴陇他们也不是什么猛虎,只是些普通百姓而已。还请父王放他们一条生路。有什么事,你们双方可以坐下来好好商谈。”
彭勇却喊道:“段清,枉费玉女妹子对你情有独钟,你却勾结彭家死敌和彭家做对。今日必将你们全部歼灭,放消心头之恨。你妄想当什么和事佬,真是白日做梦。”
段清道:“大哥,我对你本是敬佩。觉得你胸怀宽厚,却为何不能容下山上数千条人命呢!何必赶尽杀绝,大违上天好生之德。”向峰插话道:“你把自己当成了佛祖,来救苦救难吗?今日王爷要彻底剿灭叛贼,消除隐患,还湘西太平,岂是你能阻挡!真是螳螂挡车,不自量力。”
彭勇和向峰一起对土王说:“王爷请下令,我们即刻剿灭叛贼,清楚祸患。”段清见土王在犹豫,似有下令迹象。段清心头大急,一旦双方开战,要想阻止就是难于登天了。
段清大喊道:“王爷一旦开战,双方玉石俱焚。纵然你们能灭尽山上众人,可你们也会伤亡惨重。这些官兵也有妻儿老小,你就忍心让他们亲人痛苦不堪吗?再说山上还有上千的老弱妇孺,你能狠心杀害吗?如此良心可安?”
段清运劲喊出,声震四野,山上山下众人听得真切,不由得纷纷变色。彭勇却道:“一群乌合之众能有多大能耐,大军一动,片刻土崩瓦解。”段清心想今日不施展全力,恐难奏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