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去岳父家吃饭,临走时岳父送给我一袋子“菜粑粑”,一种合肥本地的特产小吃。看着它,不禁让我想起我老家的“毛香粑”来。那是我们儿时最美的味道了。
“三月三,毛香粑”。在大别山地区,尤其是我们岳西县,“毛香粑”是一种非常著名的特色小吃。每年清明前后,春暖花开,草长莺飞,正是“毛香粑”主要原材料毛香上市的时节。毛香,学名鼠麴草,又称鼠曲,一种大别山区常见的一年生草本植物,茎上及青嫩叶的背面有一层灰白的绒毛,密密的绒绒的,一般宽叶的我们称为“毛香”,细叶的称之为“水曲”。这两种都是可以用来制作“毛香粑”和“水曲粑”的。
农历二三月间,在田埂上,沟坎边,茶园桑地里,到处长满了鲜嫩的毛香。此时,新年已经结束,父母亲开始整理放在阁楼或者门后的锄头铁犁和箩筐,准备开始一年一度的春耕播种了。乘着他们在翻新田埂和茶园之前,我们一群小伙伴会跟着妈妈后面,去到野外田地里采摘毛香。采的时候妈妈会告诉我们只掐嫩得出水的那一部分,老的不要。因为毛香散发着一种淡淡的芳香,带着丝丝的甜味,非常之诱人,不一会儿指甲上手上全都香香的,非常好闻。
采摘回来的毛香,母亲要仔细的挑拣一番,去掉里面的草屑和老叶子,然后用山泉水洗净并切碎。小时候没有搅碎机,母亲只能用传统的手工艺将切碎的毛香用麻布包裹起来捶打,或者直接捣碎成泥状。然后加入籼米粉,以及少量的糯米粉,舀一瓢水,放在一起用手揉和,直到软硬适中,不起皮有精丝为止,面团就算揉好了。
下一步就是开始包“毛香粑”了,这跟包包子差不多。从面团上揪下一截,用手挤成窝窝头状,把事先准备好的馅放进去,搓成团球或者扁粑粑,一个就算大功告成了。毛香粑的馅一般有咸肉豆腐的,有芝麻糖的,有粉丝豆干的,看个人爱好。母亲喜欢直接放糖心的,吃起来有一股浓浓的香甜。
全部做好后就上蒸笼里蒸。大柴烧着,大锅放水煮开,约莫10分钟左右,毛香粑的香味就溢满了整个厨房。小孩子,经不住诱惑,总是站在锅台边,巴巴的等着。即使一时三刻吃不到,也要闻着那香甜的味道,仿佛自己已经三个下肚了一样。就这样蒸半个小时左右,毛香粑就可以出锅了。这时候,我们却吃不得。此时,父亲会先夹几个放到碗里,端到堂屋放在香供桌上,供奉神位上逝去的祖先,然后插上几炷香,烧上几刀纸钱。
父亲说,这是规矩。
我们可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因为规矩实在太多了。比如家里有客人来,小孩子不能上桌吃饭。而残酷的现实是,只有有客人的时候,桌子上才有一碗肉。平时都是咸菜就白菜,是难得吃到一块肉的。
聪明的小孩都会装可怜,吃饭的时候就会跑到客人旁边,眼巴巴的看着。客人一般会给你夹几块肉。当然,得手之后你得迅速撤离,不然母亲的“毛栗子”就会闪电般落到你的头上。
说回来,请完祖宗以后,我们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开吃了。一般我能吃三个。哦!不对,有时候也许是四个!当然,我是在开玩笑,每次母亲都会做很多,根本不是我能吃完的。岳西乡下有个习俗,谁家做了好吃的,一定是要上屋下屋邻居每家每户都要送一点,略表心意的。
一般蒸好请完祖宗以后,母亲就会用大海碗装好满满一碗毛香粑,叫我上屋下屋的送给邻居们尝鲜。现在回想起来,莫过于,一手端着海碗,一手拿着毛香粑,嘴里还叼着一个一路飞奔的滑稽模样印象最为深刻了。
自从出外求学以至工作以后,十几年没有吃过母亲做的毛香粑了。事实上,自从我和妹妹离家远游以后,母亲就很少做了。而现在,经济发达,网络开放。现在老家有很多人开始在网上售卖毛香粑,专供出门在外思乡情切的朋友购买。但是,我一次也没有买过,我只是怕我再也吃不出来那个味道了,那是浓浓的乡情,深深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