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系列之四 · 对面楼顶的阿利

       其实我不认识他的,可又不知不觉记住了他。

        那段时间,我很静,静得可怕,本来应该去新的高中报到的我,就那样死死地瘫坐在轮椅上,正对着这扇窗,这扇从小看到大的窗,我对它很熟悉,但是它应该不认识我了,我死死地盯着,却无力对焦窗外的一切事物,因为皮肤微微地痛,明明已经没有汗腺了,可还是暗自地自我拉扯,一开始,忍着,甚至神经因为用力而变得头疼,后来,不反抗了,随便吧,随它痛吧,虽然心这么想开了,脸还是抽搐得变形。

        每天中午前,医生来陪我复健,时间很短,却好像。。。。淤泥般的噩梦那么无尽头,之后我就会坐回轮椅,一边痛一边恍惚发呆。每每这时,总有快递员在楼下大喊,打电话,把包裹扔进对面一楼的门内,然后飞驰离开。然后晚上,八点左右吧,妈妈帮我擦过了身子,我还是会坐一会儿看夜色,这时就有电动车停在他门口,“阿利,外卖!”,然后听到滴的电子开门声,听到提过袋子的声音。

       病久了闷久了,我就越发觉得自己的想象能力upupup。那天复健完,我望着阿利的楼顶天台,开始置身于那个环境。

       天台种满了植物,藤蔓缠啊缠,好像要把杆子绕得窒息,褐色的土上面都是绿,深深浅浅的绿,离得有段距离的我都能感受到清新的叶子气息,但是为什么,在那些高高横着的杆上,隔一段距离用看不出粗细的绳子绑挂着光盘,刚好昨晚下过雨,天空的清晰度特别高,饱和度也高,就是对比度不高,阳光不是很黄,但是很刺眼,眯了下眼,回望过去,光盘伴着五楼高度的风轻轻摇晃,一根纵的长的杆可能挂了七八张碟,有四五根这样的杆,地方不大,但是密密麻麻。

        此情此景,我想到的是,阿利不会是个变态的杀人犯吧,在这儿晒自己过去的辉煌结果,上面贴些白胶布做备注,写这些娟秀的黑字,“广州日报XXX刊”、“XXXX日央视新闻”、“XXXX日腾讯新闻”

        转念一低头,我又想到家里的哥哥的光盘了,有他们很喜欢的歌手的专辑,有他们钟爱的一些钢琴曲,考完中考的那个暑假,打完工回来,晚上,我都翻出来,挑了一小叠感兴趣的,放在那个长得像电饭煲一样的CD播放机里循环听,因为是中学时代买的,那时听,好多已经损坏了,有杂音,说实话,有点失望,也很心痛,如果这些是我珍藏的,可能感受更加强烈。岁月,总是能折腾留下痕迹,有些是伤疤,有些则是内心的富足。

       是啊,那时我还在工厂打暑假工呢,出事的时候我们几个女孩还在烦恼高一开学的军训要怎么防晒,涂家里种的芦荟吗还是带个大帽子,然后一声爆炸声,接着很多很多连着的爆炸声,后来我什么都不知道了,不知道睡了多久才醒,睡得好饱,可是醒来没有美容的感觉,而是陌生,是扭曲,是每个急匆匆经过的护士都会往我这里望一眼,眼里看不出什么纹路,像是经过无名的坟墓,是旁边的床老是换人,每次推开门,就会听到外面有撕心裂肺的哭声,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是活着还是只是早死了人家忘了手势。

       后来,爸爸说,那次是粉尘爆炸,我化学不好。

      也不想知道。

        要是失忆就好了,假装我一出生就这样,这样以前那些欢快自由的记忆就可以统统冲进马桶,可我现在连按下按钮的力气都没有,任凭它恶心地飘着,我用力地摇头,马桶的水只是摇晃,却溅不出来。

      真特么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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