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小Z发来微信述说生活的种种不如意,我摆着故作成熟者的面孔问他想要什么,这种简单的问题往往最难回答了,他的答案也宽泛没有具体操作,我理所当然的挡回去:你搞清楚再说。不过是为了掩饰我心里对于他的问题一样苍茫的答案--其实我也一样茫然失措。
末了,他问我:你看过《月亮与六便士》吗?我的朋友告诉我书里主人公过的是我想要的生活。
一直搁置着没来得及看的书,因为小Z的描述突然有了紧迫的感觉,我比较好奇毛姆怎样勾勒出了小Z所向往的生活。
我就是这样与思特里克兰德相遇的。
初初相遇,没有什么印象深刻。
跟着书中的“我”的步伐,先认识了这位当时还普普通通的证券经纪人的太太,那时候的思特里克兰德只是一个别人口中模糊的影像,和一次宴会里无聊乏味的丈夫形象。看过故事简介的我知道他会做出抛妻弃子的事情来着,所以我一点点翻看,静静等待着。等待那个时刻,他与家人大吵一架然后离家出走或是突然在一个展览或是艺术交流会上迸发出感想然后一走了之离开了。然而我什么也没等到,他只是留了一封简短到连要去做什么都没说清楚的信件就离开了。这成了这个城市的一则八卦和笑料。大家纷纷说他跟一个女人私奔了。我以为故事要就此落入俗套:野花的芬芳带来无穷的想象,灵感喷发,人生和绘画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升华。一代艺术大家也不过如此。
然而,故事并不是按照这个世界常见的那个路线发展的。
一个人跑到巴黎学画的思特里克兰德,过着在常人看来穷困潦倒的生活。生活榨干了他的身体,却未能榨干他创作的热情。这样一个人,让人佩服又羡慕:成年人的世界里,为了一件喜欢的事物抛弃一切的热情常常是会被世俗诟病、被大多数人当做傻子的,还好,拥有这种疯狂热情的人,往往也都不在乎。
如果一切这样继续下去,某一天我们的男主人公离开了巴黎选择了流浪去了南美洲那个美丽的小岛,又寻得一位伴侣(故事简介里有说),我大概能理解这个为艺术充满热情的疯狂艺术家形象了,只是作者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给主人公一个如此平顺的故事(跟实际发生的比起来),又或许该说,最后能成为传奇艺术家的思特里克兰德,生命故事注定是不平凡的。
当看到勃朗什·施特略夫为他自杀的时候,我是恨极了他的。抛妻弃子只能算在道德的范畴里,对于这样一位疯狂人士,我们已经不能用道德来约束他了。但对于勃朗什·施特略夫的死,他无疑是间接案犯。作为一个看客的我,忍不住想要化作书里的人物,为戴尔克·施特略夫鸣个不平、将自以为是的大画家斥责一顿。然而,结束生命终究是个人的选择,我不过是一个读者。
思特里克兰德实在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人,即使已经忍耐到这一刻。
好在,对于我们的大画家来说,这一刻算是完完全全的解放了自我。
世俗的一切评判标准,法律或者道德,对于他来说,形同虚设。皮囊只是在拖着他找寻灵魂的自我,帮助他也拖累着。
震撼到我的还是那一幅拖着天花病躯完成的壁画,虽然没有亲眼见过,透过文字依旧能感受到这个为画画痴狂的人浑身散发着的热情:一个几乎失明的人,拖着病躯,把心中的画搬上了墙壁。
尽管对于思特里克兰德的人品和行为不置可否(当然我也没有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别人行为的资格),我依旧为思特里克兰德这种抛下一切追寻自我的勇气和行为感到赞叹与钦佩,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有勇气追寻自我。
曾经很喜欢一个小故事:生活在深林里的印第安人,每当行走一段时间,都要停下来像深林里喊几声,以便让灵魂跟上自己。
思特里克兰德是那个勇于追寻自我的人。
他像是一个雷达,在接收信号的同时,也不停的向这个宇宙发出声音,直到找到自我的那个声音。他呼唤着,然后,找到了,即使用了在常人看来最为笨拙的方式--那是因为许多人,早已放弃了灵魂上的那个自我。
这样的思特里克兰德,是幸福的。
小Z的朋友说他像书的主人公时,大概只是想说他想要像我们的大画家一样追求精神的富足。所以,即便是抱怨当下,也还好,至少我们还没有变得麻木。每个人都渴盼这一个内心安然的小岛,愿我们锲而不舍、努力寻找,像这个广袤的世界发射自己的信号,内心里的那个小小自我不要被时间吞噬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