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为自己找寻活下去的理由,从小。
天空好像从来都不是蔚蓝的,黄昏是流淌的金色,阴天是昏昏欲睡的灰色,夜里是不见五指的墨蓝……
想象跳跃闪现犹如明灭翩跹的蝶,遥远而美丽的梦幻让我迷醉;神经脆弱敏感犹如小心试探的猫,逼仄而冷暗的现实令我惊惧。
这一切几乎要撕裂了我,淹没了我,吞噬了我。
尖锐沉闷的地心引力,让轻盈飞扬的羽毛不免被从柔嫩的翅膀上撕裂,然后就是——坠落。你知道的,飞鸟不是爬行动物,靠着羸弱的双腿难以在地面奔跑如飞,笨拙移动的样子即可怜又可笑。
天空永远在那里。
最初我学习,灯火燃岁月,诗书误少年,直到发现有些山,自己不可能越过雪线,更别说是看到峰巅。
然后我寻找,直到发现世界的某些部分如此简陋而刺眼,如同黑暗中有几扇打开的门透出了亮光,就好像门是特意留给我的一样。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门在遥远的地方,透出的亮光照亮了些许人影。怎么可能是我呢?他们都比我离门更近,而一扇门只能挤过几个人。他们只要跑起来,我一定追不上。被关在黑暗中等死的人,一定是我。
等等,我可以肢解自己,丢掉不必要的部分,割去不必要的寿命,这样可以尽量轻,尽量快,死在跑进门后的一瞬间,好像也行。
这样的代价是,我会成为一个严重畸形的怪物,不再可爱了。反正总共也没有很多爱,就像一个存钱罐从新到旧也没装满过,整个丢掉好像也没什么可惜的。
只是,真的值得吗?
失去羽翼在污泥中爬行的飞鸟绝不可爱,失去腿脚只会飞翔的飞鸟坠落即死亡,除非有永不沉没的足够柔软的岛。
我该怎样抉择呢?
而梦境本身是近乎永恒的,它诱惑我快些安睡忘记痛苦。
我可以安睡吗?
有时会想,我所付出的一切何时才能收到回报?五年后?十年后?二十年后?我不知道,就当做自己在支援未来吧,支援未来的自己。
可是那个需要我支援的未来是否存在?我不知道我是否能活到那一天,可能还是会在黎明前最寒冷的时候停止呼吸。
就当做自己在掩护平行世界的另一个自己吧。或许需要亿万个平行世界的自己牺牲,才能换来某一个世界中的自己成功突围。
我需要救援。
就像一只羽翼染血的飞鸟被食肉的藤蔓拉进了沼泽,总有人说,你怎么不飞出来呢?赶快飞出来呀。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飞不出来的。
羽毛被污泥黏住了,没有办法扇动翅膀。有毒的藤蔓从伤口向体内生长,蚕食我的血肉,我的身体渐渐地在枯萎。
我会死的,但不会很快,也许后天,也许明年。
我不会被拯救。
这是一个人的战争。
谁会坚定支援一场几乎必败的战争?
谁与我孤身面对冲锋而来步步紧逼的千军万马,哪怕吓得忍不住腿抖牙颤,也绝不转身逃跑?
谁能弹尽粮绝还不跪地投降,剥皮为旗、折骨作剑,战至血尽气绝?
只有我自己。
我不能奢望救援。
我看到无风的空中下起湛蓝色的雪,所有的星星都在远离,然后熄灭……
我看到绿瞳的黑猫坠入静默的深渊,没有挣扎没有惨叫,融化成了血滴肉块……
黑夜中我听到绝望惊恐的惨嚎此起彼伏,密集的啃咬声突然在耳边响起……
也许我确实很快就要疯了。
是不是疯了就没有痛苦?
更可能是,所有人都不理解疯子的痛苦。
活着就是一场噩梦,我想要结束这场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