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竹
我们小时侯,儿歌不叫儿歌,也不叫童谣,叫“唱”(名词);唱儿歌当然就叫“唱唱”(动宾结构)。奶奶姥姥妈妈就是教孩子唱唱的老师。她们的开场白是:“来!我教给你唱个唱!”那时学到的唱,现在还能记得一些:
小板凳
小板凳,拔骨碌。
开开楼门看媳妇。
谁来了?老姑父,
挎着个啥?挎着个小马虎。
咬人不?不咬人!
啊呜!!!
菠菜根
菠菜根,韭菜黄,
割上韭菜看亲娘。
亲娘嫌俺那韭菜黄,
蒸上馍馍看亲娘。
亲娘叫俺吃卷子,
嫂子过来摔板子;
亲娘叫俺吃粽子,
嫂子过来摔凳子。
娘啊娘啊俺待走来。
嫂子送到俺当天井,
把那眼来一翻瞪;
亲娘送到俺大门外,
把那眼泪滴下来;
哥哥送到俺柳树行,
鼻鼻泄泄哭一场,
问问妹妹多咱来,
“俺不去!
等那麦子黄了梢俺才去来!”
婆婆丁
婆婆丁,戴红缨,
爷爷拉呱孙子听。
爷爷买了个肉烧饼,
掰给孙子一大块,
掰给外甥一丁。
娘啊娘啊咱走来。
骑上马,戴上花,
从此不见那个老疙瘩!
担杖钩
担杖钩,两头溜,
俺来俺姥娘家待一秋。
姥娘喜俺,妗子瞅俺。
妗子妗子你别瞅,
那麦子开了花俺就走。
矬老婆
叫一声矬,道一声锉,
听我说说那矬老婆。
踩着梯子去上炕,
搬着杌扎去刷锅,
踩着那廓落去烧火,
一耳巴打到那廓落里找不着。
捎个信,
叫她娘家来找找。
她矬娘,来前头,
后头跟着她矬爹爹,
矬爹爹后头矬哥哥,
矬嫂嫂后头紧跟着。
筛的筛,箩的箩,
找了三天也没找着
矬老婆还是在那胭脂盒里 饽饽。
小白鸡
小白鸡,嘎嘎嘎,
从小跟着俺姥娘家。
姥娘给俺好饭吃,
妗子给俺好粉搽。
大舅给俺找了个婆婆家。
找的那里?
找的城里大官家。
都有啥?
也有骡子也有马,
也有大车走娘家,
也有小车纺棉花。
今门三月三,
大舅来搬俺。
大舅大舅你坐下!
吃袋烟,喝盅茶!
我上绣楼去打扮。
金打扮,银打扮,
打扮出来是好看!
红绸子袄,银疙瘩,
白绫裹脚综丫丫。
扁豆花
扁豆花,一噜苏,
俺娘叫俺看秫秫。
人家偷,俺就骂,
家雀来了俺就吓。
拉大锯
抽拉抽拉拉大锯,
四角窝里唱大戏。
搬闺女,叫女婿,
亲家婆啊你也去。
山后头
梆——梆,卖豆腐,
一卖卖到山后头。
山后头,一棵谷。
两个斑鸠守着哭。
斑鸠斑鸠你哭啥?
我哭哥哥无媳妇。
小叭狗
小叭狗,戴铃铛。
夯郎夯郎到集上。
吃个杏,又嫌酸;
吃个桃,嫌有毛;
吃了个栗子面蛋蛋;
吃了个小枣上了天。
咣咣嚓
咣咣嚓,乒乒嚓,
八呀和尚死了俩。
两个送,两个埋,
两个在家做白鞋。
做得那白鞋穿不上,
嘶呀嘶呀地打开了仗。
打箩
打箩了,箩面了,
请小妞妞来吃饭了。
啥饭?老杂面。
谁擀的?老王三。
谁烧火?秃老婆。
咋着烧,拨拉着。
谁打水?蚂蚱。
咋着打,跳达。
谁推磨?豆虫。
咋着推,骨拥骨拥。
挝蔓菁
挝蔓菁,拾疙瘩,
舀点汤汤给妞妞喝喝,
熟了吗?才喀嚓。
老母奶奶
(一)
老母奶奶,
好吃韭菜。
趴下打滚,
拉不起来。
(二)
老母奶奶,
好吃韭菜。
韭菜囊辣,
好吃黄瓜。
黄瓜有种,
好吃油饼。
油饼喷香,
好喝辣汤,
辣汤囊辣……
如今的儿歌 我不太了解。那次去音像店,听得录音机里放着这样的儿歌:“ ‘爸爸的妈妈’叫‘奶奶’!‘妈妈的妈妈’叫‘姥姥’!……”顿时觉得纯属多此一唱。一般来说,小孩子不大可能把“爸爸的妈妈”叫成“姥姥”(“见了丈母娘叫大嫂者”除外),也不大可能把“妈妈的妈妈”叫成“奶奶”(“父亲是上门女婿者”除外)。这一唱,要使人在脑子里“换算”一番,反而把简单问题复杂化了。 (完)
2007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