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杀心四起

        上话说道:王成山告知孙明昭得知陈华伟死了,滇缅公路建成后,葚福恢复往常。陈亦灵从长江局调到西南联大建设党支部与情报站,廖翻译无意听到轰炸延安的消息,被吉村怀疑,追杀之际,亮明共产党身份请求尹行之传递情报,廖翻译引开探子牺牲,尹行之犹豫后,将情报传递。

      陈亦灵坐在桌前,房间里电台滴滴嘟嘟的声音不绝于耳,她捏着手中的纸神情复杂地看着,袁志隼双手捧着杯子轻轻放在陈亦灵面前的桌上,开口说道。

#袁志隼 陈特派员,我觉得这个东西是假情报,发得太奇怪了,咱们内部哪出现过这种事情,这帮国民党特务也是真厉害,刚建立起来情报站,就被他们监测到地址了。

      陈亦灵抬起手勾住自己的嘴唇,紧皱着眉头缓缓将纸放在桌上,她深吸一口气,将头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手指来回揉着自己鼻梁,开口说道。

#陈亦灵(青年)我们已经做过监测了,基本排除了是昆明范围内的电报,是远程电报,我觉得基本可以排除是云南省内的特务所为。

      袁志隼眼神有些惊讶,缓缓蹲下身仰起头望着陈亦灵,眼珠左右动了动,“嘶”得一声用手一抹脸,开口说道。

#袁志隼 那我真不懂了,那他们怎么可能那么快确定我们的频率波段,连密码也是精确的。

      陈亦灵深吸一口气,缓缓将手垂下,侧头看向一旁,双手抱着胸口皱着眉抿着嘴,袁志隼也低下头,眼珠动了动,猛然抬起头看向陈亦灵,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开口说道。

#袁志隼 会不会出内奸了?

      陈亦灵皱着眉摇了摇头,缓缓站起身从袁志隼身边走过,开口说道。

#陈亦灵(青年)不可能,内奸也是受过咱们党的训练,发报手法不可能那么乱,这个人极像一个刚掌握密码,从不熟知我们党内部一切的人发出来的,我有个大胆猜测,这个人是个国民党,且,这条情报是真的。

      袁志隼眼神更茫然了,连忙站起身大步走到陈亦灵身边,侧头看着她开口说道。

#袁志隼 那…那这不还是特务吗?那么情报肯定是假的啊。

      陈亦灵侧头望着袁志隼的眼睛,眼珠微微动了动,她摇了摇头双手抱着胸口走向一旁,边走边说道。

#陈亦灵(青年)你没有察觉到最近日本人对国民政府强硬态度变软了么,前段时间,蒋中正和汪精卫之间的关系变得愈来愈紧张,他们多次在公开场合互相攻击,虽然没有明着吵,但是两个人的态度和方向是拧着来的,日本人极有可能借反我们党引诱国民政府投降,这汪精卫可能早已对此动心了,蒋中正这种人,态度永远明暗不定,不到做出来的那一刻永远装出一副摇摆不定的模样。

      袁志隼仍然一副茫然的模样,他说不出话来,抬起手挠着头看向桌上的电台,陈亦灵停下脚步,微微仰头看向天花板,阵阵风拂过她耳侧的发丝,半喃喃自语着。

#陈亦灵(青年)国民党为什么会帮我们…怎会这样…不应该啊…

      陈亦灵眼珠动了动,缓缓将手垂下,手指在腿侧微微一动,如同发电报一般,她深吸一口气,侧头看向身后开口说道。

#陈亦灵(青年)立刻把这份情报传给延安,这个情报肯定是真的,但是这个国民党为什么要帮我们还有待考察,总而言之,目的不纯。

      袁志隼犹豫一阵,微微一点头轻轻“哎”得一声,便转身拿起桌上的纸递给一旁的发报员,陈亦灵转过身,双手抱着胸口默默望着电台前的人,发报员的手指一起一伏逐渐模糊。

      黑暗中浮现出一丝白光,日本天皇骑在白马上的身影,逐渐从白光中浮现,黑暗的空间是无限的,丝丝缕缕白光逐一渗透,一排排日本兵的身影逐渐显现,日本天皇骑在白马上的身影倒退着,日本旗帜逐渐从旗杆上缓缓落下,周边的尘埃胡乱翻腾,一排排日本兵倒退着走路,一排排刺刀闪着寒光。

      一个个日本人衣衫褴褛蹲坐在黑暗中,他们脸上带着放肆的大笑,不断朝着远方挥着手,一个个日本兵的身影倒退着,不时划过他们面前。

      “一九三八年十一月三日,日本发表第二次近卫声明。”

      一个人坐在桌前,黑暗将他的脸庞遮蔽得若隐若现,面前的话筒清晰可见,他双手握着一张纸搭在桌上,嘴唇微微动着,一张一合的嘴巴逐渐变成黑白色。

      嘉陵江江面上的船只缓缓前进着,画面逐渐恢复彩色,昏黄的江水被前进的帆船荡起涟漪,远处不时传来一声声轮船的轰鸣。

      “重庆…”

      青天白日旗在天空中起着涟漪,于先词坐在长椅上,手中握着一个苹果吃着,一阵阵风拂过他头顶的发丝,他的嘴来回动着,不时抬手一抹嘴,又将苹果放在嘴边咬了一口,一个人在空地上缓缓前进着,身上的长衫随着风微微发颤,他走到长椅前微笑地望着前方。

      于先词抬眼一看站在身旁的陈博术,抬手将椅子上的军帽拿起放在另一边,又咬着苹果,陈博术缓缓屈下身坐在他身旁,二人目视着前方,神色格外平静,风不时将二人头顶的发丝吹起波浪。

      二人前方的天空格外辽阔,不时掠过的飞鸟为湛蓝的色彩平添几缕星辰,陈博术手中握着一张纸,侧头看着于先词来回嚼着的嘴巴,笑了笑,将手中的纸递到他面前,开口说道。

#陈博术(中年)日本的近卫首相发表了个对华声明,你看看原文,刚翻译下来的。

      于先词侧头一看陈博术,将苹果咬在嘴里从兜里掏出白布手帕抹着手,便接过陈博术手中的纸看着,他眼珠左右动着,抬起另一只手将嘴中的苹果取下,又开始嚼着,陈博术将后背靠在长椅上,翘起一只腿开口说道。

#陈博术(中年)日本人说什么…我们应该同他们合作,说什么共同建设所谓的新东亚秩序,中国国民应该深切了解我们是善意的,说白了,还是一封劝降书。

      于先词缓缓将手中的纸递了回去,将手中的苹果核一甩掉进一旁的垃圾桶里,他默默望着前方,开口说道。

#于先词(中年)这个给委员长看了么?

      陈博术轻轻“嗯”了一声,侧头看向于先词的侧脸,鸟鸣形成阵阵微弱的回音若隐若现回荡,他开口说道。

#陈博术(中年)拿给委员长看完就拿给你看了,委员长说要写封稿子回应他们,过几日不是举办国民党纪念周集会,委员长会以这篇稿子发表演说,说是将大致内容写好后,交给我润色。

      于先词眼珠微微动了动,突然低下头笑了起来,他摇着头,抬起头看着前方开口说道。

#于先词(中年)我说呢,就在刚才我见到汪精卫了,他很开心,平时像我这跟着蒋先生派别的人搭理都不搭理,方才碰面竟和我打起招呼来了,那招呼跟我打的,可谓是红光满面,意气风发,毫不掩饰,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陈博术眼珠动了动,也笑了出来,笑容阴气森森的,他缓缓将翘起的腿落下,将撩起的长衫放下开口说道。

#陈博术(中年)我也见到他了,就在我从蒋先生办公室出来的路上,我估计,是兴致冲冲得劝一劝蒋先生同日本合流。

      于先词听罢哈哈笑了起来,脸上满是轻蔑,陈博术缓缓俯下身,侧头看着于先词开口说道。

#陈博术(中年)他会碰一鼻子灰的,可谓是蠢不自知,像这种人,他什么态度,我们压根不关心,汪精卫投日早有预兆,我们便着重对他监视,绝对不能让他离开重庆半步,也顺带,借这件事对八路军办事处进行严密监视。

      于先词嘴角上扬“哼哼”一笑,缓缓抬起双手靠在脑门上,闭上眼睛开口说道。

#于先词(中年)汪精卫一个蠢才而已,不过这个近卫声明一发,日本人为劝降我们,便会对共产党下手,依我看,延安方面要出事了。

      陈博术一歪头冷哼一声,缓缓站起身,身上的长衫随着风不断发着颤,于先词垂下手搭在膝盖上,抬眼望着陈博术的背影,刺眼的白光从他周身渗出,模糊了他的背影,陈博术缓缓侧过头,眼神格外阴狠,他压着声音说道。

#陈博术(中年)共产党的死活,与我们无关,我们的职责有且只有抗击日本人,至于多一个分担火力的,我们求之不得,国民党纪念集会过后,我便会叫人盯着八路军办事处以及汪精卫,我们和他们终究是水火不容的路,因为这些共产党的野心非屈居我们屋檐之下。

      蒋中正坐在桌前,抬眼默默看着前方,汪精卫的背影站在桌前,手舞足蹈得四处乱指,蒋中正神色平静,手中握着笔轻轻敲着桌子。于先词笑了出来,微微一点头,白色的圆日挂在湛蓝的天际,几只渺小如黑点的飞鸟在白日之上缓慢移动。

      几个黑衣人在街上大步奔跑着,来来往往的黄包车不时遮住他们奔跑的身影,几根手指拨着算盘珠子,那只手逐渐抬起,拿起身后柜子上的胰子盒递到柜台前的人面前,一只手握着一张钱币放在桌上,一只手接过胰子,那只手垂了下去。

      一阵阵脚步声响起,逐渐渐行渐远,一只手拿起柜台上的钱币,放进拉开的抽屉里,便将抽屉一推,几双脚步迈过门槛走进杂货铺中,他们阴森的眼神缓缓划过,一声日语传来。

      “李先生,我们有事要问你。”

      垂在柜台上的手微微攥了攥,尹行之缓缓抬起头看向前方,那几个黑衣人纷纷从兜里掏出手枪对准柜台后的尹行之,一个人开口说道。

      “我们不想蛮力将你带走,再把你吓傻过去,请配合。”

      尹行之气息沉重,微微张开嘴眼珠左右动着,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颤颤巍巍抬起手,两腿开始止不住得打摆子,汗水仿佛一瞬间冒出一般,在额头与脸上淌着,他开口说道。

#尹行之(中年)我…我想配合…可…可我走不动了…我的腿不听使唤…你们把我架走吧…实在是动弹不得…

      那几个黑衣人互相看了看,纷纷将手中的枪垂下大步走到尹行之身边,一下将他的胳膊架在肩膀上朝门外拖去,尹行之大口喘着气,左右张望着,颤声说着。

#尹行之(中年)我求你们,轻点…我很怕疼…求你们了…

      街上的行人纷纷驻足愣愣地看着被架着走的尹行之,尹行之嘴唇发抖,汗水将他额前的头发粘连,他左右看着,颤声说道。

#尹行之(中年)我…我能问问我又怎么了吗?让我心里有个底,真的害怕…是缺粮吗?

      那几个黑衣人不说话,脸上面无表情,也不看尹行之,只是脚步加快许多,尹行之咬着嘴唇,眼中逐渐盈满泪水,他哭嚎起来,腿逐渐半屈着,双脚在地上拖行,那几个黑衣人皱着眉,肩膀一挺,尹行之的双脚在地上踉踉跄跄起来。

      吉村坐在桌前,手中握着电话眼珠左右动着,身后的落地窗透出丝丝缕缕白光,将他的脸模糊成黑影,他开口说道。

      “坂本长官,你在国内安心养病吧,这边有我主持呢。”

      吉村哈哈一笑,抬起手拿起一旁的文件,眉毛一挑开口说道。

      “距离我们将近卫首相的声明通告国民政府已经十多天了,他们迟迟没个态度,想必内部已经打得不可开交,在想怎么投降于我们大日本帝国了。”

      吉村一下将头靠在椅子上,翘起腿椅子转了一圈,电话线在半空微微发颤,吉村握着手中的文件翘在半空来回晃,一副得意的模样。

      “哎呀,坂本长官,你不要那么激动,要保重身体,什么咱们军部坚决不放弃武力啊,对于国民党这样软弱的政府,兵不血刃便可解决,这几天,我将近卫首相的声明看了千八百遍,写得可谓是一针见血啊。”

      硕大的青天白日旗挂在一面墙壁上,讲台上矗立着话筒,台下坐着一排排国军官员,于先词和陈博术坐在最前面,身旁另一个长椅上坐着汪精卫,一个人的脚步声愈来愈清晰。

      坂本黑白色的身影咬着牙下巴贴着桌子,口水拉着丝在他嘴边,像一条狗,沉重的喘息声形成阵阵回音,吉村一转身子将文件扔回桌上,笑着说道。

      “你肯定不屑于看吧,我都背下来了,我给您念念?”

      蒋中正眼神庄严地站在讲台前,缓缓将手中的纸放在面前的桌上,陈博术笑了出来率先抬起手鼓起掌,所有国军军官们鼓起掌来,汪精卫翘着腿,手搭在膝盖上,抬眼默默看着他。

      掌声渐息,蒋中正深吸一口气,抬眼望向前方,他带着浓重的浙江口音开口说道。

#蒋中正(老年)自三一年九月十八日算起,我们国家已经和日本人打了整整七年了,日本人,从一开始叫嚣着要三个月灭亡我们国家,转变成了所谓的让他们提携我们,共治我们,依我看,他们还是没搞明白这是谁的国家,这个地方有四万万中国的百姓,有好的,有坏的,他们始终是这片土地生长的人。中国,也有两个政党,国民党,共产党,尽管一直以来,我们在政治观念以及治理国家的理念上存在分歧,多年来也是大争小斗不断,但是诸位要搞清楚一点,那就是自始至终,甚至说这是两党的共识,这是属于我们中国人自己的事,外人插手那是不像话的。

      吉村眼珠左右动着,眼神变得不可置信起来,他一下直起身,颤声说道。

      “什么…”

      蒋中正的头缓缓转着望着台下每一个人,青天白日旗垂落在墙壁上随着风微微摇晃,汪精卫紧皱着眉头,低下头去躲避着他的目光,蒋中正开口说道。

#蒋中正(老年)内战,是必然的,亦是合理的,更是正确的,中国的历史自古是如此的,成王败寇,多少人为了自己的理想与主义和另一个人去拼杀,但是,时代已经不是将中国置于自己家里拼杀,争出个高低就能坐稳那个位置,而是将中国摆在了国际舞台上,那么遇见外来的强敌,我们就要联合。

      吉村嘴角抽搐,握着电话的手止不住的发抖,他瞪着眼睛眼珠左右动着,身后丝丝缕缕光芒一瞬间暗了下来。蒋中正缓缓抬起手,手掌逐渐攥紧拳头在半空微微发抖开口说道。

#蒋中正(老年)我永远忘不了三一年,我相信在坐的各位也忘不了,多少次辗转难眠的夜晚,眼泪里都是曾经的国仇家恨,我们打了七年,是说放弃就会放弃的吗?他日本人要是真心诚意为和平,就应该退兵了!

      吉村呼出一口气,电话垂落在半空来回摇晃,他双手抱着头,咬牙切齿得眼神中满是阴狠,颤声说着。

      “不可能!是假的!”

      蒋中正冷哼一声,侧头看向低着头的汪精卫,他眯起眼睛来,台下的军官们纷纷眼神一愣转头看向汪精卫,陈璧君左右张望着,看着他们的眼神猛地站起身大步走出房间。

      汪精卫颤颤巍巍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头,微张着嘴大口喘着气,几滴泪珠在半空闪着光落了下来,蒋中正扭回头,平视前方开口说道。

#蒋中正(老年)我相信大家都已经知道我为什么要上来说这番话,就在几天前,日本的首相,发表对华声明啦!开始劝降咱们啦!

      汪精卫猛地抬起头,红着眼眶直勾勾瞪着蒋中正,白复成和岳太文坐在一块侧头默默望着汪精卫的侧脸,岳太文嗤笑一声,侧头看向白复成开口说道。

#岳太文(中年)白参谋长,你瞧,没点名道姓还给他骂哭了。

      白复成翘着腿冷笑一声,扭回头来望着台上的蒋中正,小声说道。

#白复成(中年)大家已经司空见惯,简直懦弱异常,自诩书生,老蒋一分面子都没过他,脸上挂不住了,你等着吧,私下里指定得找架和老蒋吵。

      吉村手中握着电话坐在桌前,瞪着眼睛大口喘着气,几个黑衣人推开门大步走到桌前,刚想说话,被吉村一瞪。

      蒋中正将举在半空的拳头重重砸在桌上,所有将领纷纷扭回头望着台上的蒋中正,蒋中正眼神透着锐利,历声喝道。

#蒋中正(老年)那么好!我在此!正式对日本国回应!也向集体将领党员重复自己的职责!日本人!一天不撤兵!就打一天!就是我寿终正寝了!日本人也不要妄想在中国安稳!无论是谁!只要是中国人,都会和你们抗争到底!

      所有人纷纷站起身,抬起手鼓起掌来,几个人攥起拳头举向半空大声喊着“抗争到底”。蒋中正笑了出来,抬起手同所有人一起鼓着掌。

      吉村眼角抽搐,颤颤巍巍吐出一口气,侧头看了一眼听筒,将电话扣回桌上,他颤声说道。

      “国民政府…回应要抗争到底…”

      汪精卫猛地站起身,左右看了看,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大步朝门外走去,他的身旁充满了掌声,蒋中正鼓着掌眼神平静地望着汪精卫的背影,只见他抬手将大门一推,背影随着远去逐渐被刺眼的白光吞噬。

      吉村缓缓抬起头看向站在面前几个神色恐惧的黑衣人,他的手攥着拳头敲着桌面,重重呼出一口气,抬起手使劲一砸自己的后脑勺,开口说道。

      “你们几个有事就讲。”

      那几个黑衣人连忙低头说了声“是”,其中一个黑衣人上前两步,站的笔直低头开口说道。

      “吉村长官,我们通过监测,发现新的大功率电台就在哈尔滨市内。”

      吉村深吸一口气,缓缓将后背靠在椅子上,胳膊肘杵在桌上,手抬在半空来回攥着开口说道。

      “大功率电台…锁定具体位置了没有,多半就是廖翻译的同党。”

      刺眼的白光在身后窗户上一闪而过,变得愈发刺眼,几只飞蛾在白光中抖着翅膀飞舞,尹行之黑白色的身影坐在椅子上,垂着头满脸血污,黑衣人微微一点头,开口说道。

      “是,我们排查了击毙廖翻译附近一带的建筑,再加之共荣杂货铺的李寅云背后势力模糊不清,可疑,信号位置也的确在他附近,确定了他的嫌疑最大,我们已经将人逮捕。”

      尹行之无色的侧脸被刺眼的光团照耀着,模糊得一片漆黑,只剩下五官的轮廓,吉村眼珠左右动了动,缓缓站起身将桌上的军帽扣在头上,开口说道。

      “李寅云…带我去见他。”

      一阵阵滴水声在漆黑的房间中响起,天花板的灯泡吊着根线微微摇晃,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飞蛾在灯泡周围飞舞,灯泡的光线闪烁,明暗不定,一幕幕灰色的石砖墙壁极速划过,尹行之双手被铁环扣在椅子扶手上,双腿绑着铁链,神情恍惚地坐在椅子上,一阵阵回音从远处传来。

      “李寅云…李老板…”

      尹行之嘴唇发着抖颤颤巍巍抬起头看向前方,一双军靴在漆黑满是积水的地板上缓缓行走着,吉村手上戴着白手套抬在半空来回搓着,嘴唇微微张开,开口说道。

      “我真没想到是你啊,李老板,咱们可是挚友,我最恨得就是付出一片真心后,得到的答案是欺骗,我不明白,怎么能是你,谁都可能是,但你绝对不能是。”

      尹行之神情恍惚,只是颤颤巍巍摇了摇头,嘴唇不断发着抖,仿佛被割了舌头一般,只知道乱吼,却说不出话来。

      吉村站在他面前,狞笑了起来,缓缓俯下身,抬起手靠在尹行之侧脸上,手指上下起伏如同弹琴一般敲着他的脸庞,吉村笑着说道。

      “李先生,继续装疯可不再管用了,说说吧,你们这个地下组织有多少人,在哈尔滨有几处地方,你在这里面是负责什么工作的。”

      尹行之浑身发抖使劲摇着头,嘴里仍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脚在地上来回蹬着,铁链声哗啦作响,吉村猛地抬起手握住尹行之的腮帮,恶狠狠瞪着他,压着声音说道。

      “说不了话…我帮帮你…”

      说罢,吉村猛地一掰他的脸松开手直起身,抬起一只手朝后伸去,一只手握着一根满是褐色血迹的铁棍在地上拖着,铁棍将地上的积水激起水花,画面如眨眼一般,铁棍逐渐落在吉村抬起的手中。

      尹行之瞪着眼睛,哀嚎着在椅子上挣扎着,头左右动着,脸庞逐渐形成重影,一声声乌鸦的嘶吼传来,青天白日旗在昏暗的天空起着涟漪。

      吉村猛地抬起手握住尹行之的腮帮,另一只手提着铁棍杵在地上,他笑了出来,露出一排牙齿,低声说道。

      “再问你一遍…能不能说话…”

      尹行之气息发颤,眼中满是哀求,他脑门透着丝丝缕缕冷汗,将几根发丝粘连在一起,他使劲点着头,吉村缓缓松开他的腮帮,开口说道。

      “说吧,哪里人,真实姓名,哪个党派。”

      尹行之大口喘着气,手指在扶手上不断发着抖,他颤声说道。

#尹行之(中年)我姓李名寅云…我的家乡在北平…得罪了北平一户主家,世世代代为家奴…托日本皇军的福…得以趁乱跑到哈尔滨…我感激涕零…来哈尔滨后碰上贵人…有了渠道…组建商船…一心为东亚共荣…新秩序和平做贡献…于是碰上廖翻译…我们熟络后…他将我引荐给吉村长官…从今往后…我负责的工作成了给前线的日军部队运…

      画面如眨眼一般,尹行之每说一句话,便黑一下,吉村嘴角抽搐,眼神变得阴狠起来,没等尹行之说完,他一下掐住尹行之腮帮,一下将铁棍捅进他嘴中。

      尹行之瞪大眼睛,撕心裂肺地尖叫着,吉村瞪着眼睛手来回转着,铁棍在他嘴里使劲搅着,黑红的血水从尹行之嘴下渗出,吉村嘶声喝道。

      “说实话!给我说实话!”

      尹行之瞪着眼睛,眼泪涌出眼眶划过脸颊,他撕心裂肺“呜呜”叫着,吉村缓缓将铁棍从他嘴中抽出,只见铁棍上沾着鲜血,拉着丝从半空滴落,尹行之嘴中满是鲜血,肉已经烂了,几颗满是鲜血的牙齿从嘴里掉出,他张着嘴迟迟合不上,痛苦地哀嚎着,血水拉着丝从他嘴里流出。

      吉村深吸一口气,将铁棍一下敲在地上,地上的积水已经变得血红,他直勾勾瞪着尹行之的眼睛,再次嘶吼一声。

      “哪里的!干什么的!”

      尹行之大口喘着气,血水滴落在他的长衫上,他口齿不清,声音发着颤说道。

#尹行之(中年)我叫李寅云…家乡在北平…

      吉村“嗤”得一声笑了出来,尹行之复述的声音与吉村瘆人的笑声在黑暗的空间形成一阵阵回音,闪烁的灯泡前飞蛾早已散去。

      吉村的笑声突然停了,只剩下尹行之发颤的声音,吉村的眼睛恶狠狠瞪着前方,他抬起另一只手也握住铁棍,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嘶吼,他一下将铁棍挥起,重重砸在尹行之一条腿上。

      幽暗的房间传来一声撕心裂肺地哀嚎声,尹行之瞪大眼睛,张大着嘴巴,血水喷了出来,他眼珠盈着泪水逐渐上翻,头一歪昏了过去。

      吉村大口喘着气,直勾勾瞪着他,缓缓抬起手,一个黑衣人大步走到他身边,接过吉村手中的铁棍,吉村缓缓转过身,抬起手握住面前黑衣人的肩膀,有气无力地说道。

      “给我折磨到他说实话为止,肯定有问题,廖翻译介绍的,他们是一伙的。”

      说罢,吉村转过身朝远处大步走去,脚步踏过地上的积水,他将手上沾了血迹的白手套摘下攥在手中。

      那几个黑衣人背影围在尹行之身边,彻底遮蔽了他的身影,在灯泡的滋滋啦啦声中,铁链与金属的摩擦声不绝于耳,灯泡闪动的频率愈来愈快,一声震耳欲聋的哀嚎声炸起,几缕火星冒出,灯泡瞬间灭了。

      蒋中正的相框挂在墙壁上,一缕白光缓缓扫过,陈博术站在桌前,手中握着一封电报,抬眼看向站在面前的于先词,开口说道。

#陈博术(中年)军统上海区传来情报,汪精卫委派周佛海,梅思平去上海与日本密谈,这个汪精卫刚刚在饭桌上就与先生大吵大闹,指责先生只知道唱高调,抗战不力,屡失国土,应该与他共同卸任,真是演了一出好戏,居心不良啊。

      于先词嘴角上扬冷笑一声,侧目看向陈博术,深吸一口气屈下身坐在椅子上翘起腿,双手搭在膝盖上,开口说道。

#于先词(中年)我已经叫戴笠布下眼线了,包括在重庆八路军办事处周围,有什么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知道,汪精卫本人还在沾沾自喜,认为自己的计划没有疏漏,殊不知党国上下皆已知道他有叛变投日之心。

      陈博术也屈下身坐在椅子上,他的手将腿上的长衫一挽,翘起腿坐在椅子上,他将胳膊搭在桌上,侧坐在桌前,斜视着于先词,开口说道。

#陈博术(中年)说来,他依然是国民党副总裁,我们基本的尊重还是要有的,我实话告诉你,蒋先生早已对汪精卫动了杀心。

      陈博术的手指在桌上来回划着,手指一点桌上的水滴,几根手指来回搓着,见于先词神情有些错愕,他脸上露出一丝阴森的笑意,小声说道。

#陈博术(中年)我在刚刚,面见了委员长说了我的想法,我说,他汪精卫,自诩书生,论品格素养,礼仪廉洁,不及于先词,论武,指挥作战,叱咤战场,又能比得过谁,可中国这些个所谓的文人,性格懦弱不说,对政治又有狂热的追求,这样拧巴的性格,就注定了汪精卫这一辈子都将庸碌无为。

      于先词眼珠动了动,看着陈博术缓缓将手抬起,胳膊肘顶着桌子拖着自己的侧脸冷笑着,他接着说道。

#陈博术(中年)蒋先生问我,怎样杀得名正言顺,我说,既动杀心,这些年来,的确缺一个合适而正当的理由,你说论政治吧,这些年来,一直对着干,可我们政府不能因为不同的声音,而给他杀了,论抗战吧,虽然汪精卫亲日已久,但明面上,还是口口声声说要抵抗,但是要为和平抵抗,所以罪不至死。

      陈博术缓缓坐正身子看向于先词,双手搭在桌上,徐徐俯下身,露出狰狞的笑脸,压着声音说道。

#陈博术(中年)汪精卫现在天天让自己的亲信和日本人接触,能商量什么,投日已成定数…可要是一旦叛逃投日了,那这死,可就是死有余辜了。

      于先词眼珠动了动,眼神变得若有所思,陈博术冷哼一声,徐徐直起身,将后背逐渐靠在椅子上,目光锐利,笑着说道。

#陈博术(中年)这么多年当这个千年老二,说真的,除了职位,论实际权力,他老几都不是,他早受够人人压他一头的政治生涯了,但他太天真了,会认为日本人可以带给他权力,领导人民的地位,我的意思就是…既然他戏瘾犯了,咱们也便陪着他把戏演完,剩下的,就是他的死期了。

      于先词深吸一口气,抬起手靠在自己的侧脸,眼珠左右动着,抬眼看向陈博术,开口说道。

#于先词(中年)那我应该怎么做?这些事我实在不擅长。

      陈博术笑了出来,站起身走到于先词身后,双手握住他的肩膀,缓缓俯下身,陈博术的侧脸逐渐从于先词头后探出,他缓缓侧过头,笑着望着于先词,开口说道。

#陈博术(中年)配合他,开条绿灯,军统的眼线可以暴露给他,但八路军办事处的眼线继续隐蔽。

      黑白色的天空穿过几架飞机,发出阵阵轰鸣声,付其参和一群百姓站在黑漆漆的黄土洞中,飞机的轰鸣声呼啸而过,付其参侧头看向身后的百姓,开口说道。

#付其参(中年)别挤啊,不要乱,有孩子的护着点,会没事的。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连串的轰炸声,百姓们纷纷护住自己的头缩了起来,付其参仰起头看着上方,几缕尘土震在他帽子上。

      几个百姓站在家里做饭,一瞬间爆炸声响起,掀起火光来,窑洞瞬间塌陷,付其参仰着头,缓缓闭上眼睛,一滴眼泪划过他的脸颊。

      一架架黑白色的飞机在无色的云层穿梭着,地面火光四起,无数百姓奔跑着,被炸倒在地上,几队士兵站在山巅仰头望着天空划过的飞机,他们对准天上不断射击着,一具具尸体横在黄土中,满是血污的手指逐渐被风沙掩盖。

      “一九三八年十一月二十日,延安初次遭遇轰炸,因防空工事落后,炸死军民百余人,房屋数座,从此轰炸将持续近三年。”

      袁志隼手中握着一张纸大步走进房间,陈亦灵双手撑着桌子,站在一个个电台前,神色格外凝重,袁志隼一下将手中的纸甩在桌上,开口说道。

#袁志隼 我的天呐,情报竟然是真的,还好听你的传到延安了。

      陈亦灵深吸一口气,缓缓侧头看向袁志隼,眼周发红,湿漉漉的,她小声说道。

#陈亦灵(青年)伤亡很重,死了一百多人。

      袁志隼愣住了,一下坐在椅子上,抬起手使劲一搓自己的脸,有些激动地问道。

#袁志隼 不…不是…为什么啊,情报不是已经送达了么?

      陈亦灵呼出一口气,摇了摇头手使劲一砸桌子,气息发颤,直勾勾瞪着前方开口说道。

#陈亦灵(青年)情报只是一个初步计划,无法判断具体轰炸时间,我们将情报传过去后,他们已经开始预防了,所有活动,都在城外山沟里进行,但是日军轰炸那天是星期天,放假,没有理由不让百姓进城…结果…结果…仅有小部分离中央组织近的躲进防空洞,剩下的伤的伤,死的死,日军进行轮番轰炸,每一批都有十余架轰炸机。

      袁志隼眼神发愣,颤颤巍巍抬起手,手指发着颤咬在自己嘴里,陈亦灵抬眼望着不断闪烁着灯的电台,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陈亦灵(青年)必须加强对日本陆军航空队监听,我这里缴获的日机密码本能派上用场,立刻发报给重庆八路军办事处,让他们对敌军的电报进行破译,分析出他们精确的行动时间,地点,不论哪个地方,都不能再发生今天这种事了,人民们已经很惨了。

      袁志隼一抿嘴,手一拍扶手,应了声“好”,便站起身大步朝远处走去,陈亦灵缓缓屈下身坐在椅子上,两个胳膊肘杵在桌上,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气息逐渐平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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