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名古屋市郊,有一座幽静的木屋和一大片茂盛的果园。这是津端修一送给太太津端英子的一份甜蜜礼物。
年轻时作为日本知名建筑师的津端修一一直十分忙碌,而英子是专注的家庭主妇,始终默默地支持着他的志愿。
修一退休以后,他开始为妻子设计她梦寐以求的梦中田园。从设计图,菜园开垦,到原木小屋,以至于英子的农具都是修一先生亲手建造的。
这部感人至深的纪录片电影《人生果实》,由新闻工作出身的日本导演伏原健之拍摄。
拍摄时两位老人已在木屋生活了50多年了,年龄相加近180岁。
日本很多导演都慕名来访过小屋,想要拍摄记录津端夫妇丰富的生活阅历,但均被拒绝。
导演伏原健之三顾茅庐后,终以四封信(这个是导演在后期采访中提到过的,我查阅了资料也没找到,想表现历时很久、很艰难的意思)获得隐居山林的建筑师津端修一夫妇点头“我们愿意协助”,由此影片得以着手拍摄。
伏原导演并没有刻意追求表现津端夫妇隐居生活的“禅意”,只是记录他们的日常,耕作收果,酿酒烹饪。
但就是这样简素的一餐一饭,却显得如此有格调,“美”和“精致”在两位老人身上由内而外的散发着。
这幢深居林间的小屋,一年四季景致万千。修一将小屋周围200平米的菜园细致的(地)分成了21块小菜地,按春夏秋冬该种什么都做了标志。
菜园里种着应季蔬菜,菜地四周环绕着樱桃、柚子各种果树。田埂间的小缝隙他们也不曾放过——种上了生姜等等调味菜。
两位老人都已是耄耋之年,但身体都还很硬朗。87岁有点驼背的英子隔几天会有一场仪式感的出行,走五分钟→二站公交车→30分钟高铁,去领丈夫的养老金,再买需要的东西回家。而修一则骑着山地车,去稍远的邮局给十个陌生人寄信。
他们每天一起除草、施肥、培土、浇水、驱虫。乐此不疲。
英子不拘小节、大大咧咧,修一深知妻子的行事风格,总是对她呵护备至,制作了各种可爱的黄色提示牌。
厨房是英子的自由天地。
来自家门前的瓜果蔬菜,总能被她变换成柔软的食物。
把蔬果晒干做成甜点,调味菜收集好搭配熏制培根,又或者每天曙光微明起身去菜园挑拣几种蔬菜,榨成丈夫最爱的蔬菜汁。
到了大丰收的季节,地板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纸盒,蔬果分类装好,邮寄给子孙儿女,朋友爱人。
在世界人口趋于老龄化的时代,人们听闻老了总觉得人生像馊了一样,缓慢、迟钝又无能。但津端夫妇却告诉我们“活得越久,人生就越美好。”
影片还穿插了各种感人的小故事:
修一给英子经常买鱼的菜摊老板写明信片,偶尔一句“你的菜很好吃”“加油”,加上独属于修一的蜡笔画配图,显得如此稚嫩可爱。
农作之余,夫妻二人合著了两本书——《明天也是小春日和》和《积存时间的生活》。2016年书籍在台湾热售,台湾签售会结束时,修一找到了阔别六十年老友的坟墓,寡言的修一对着墓碑良久,英子也沉默地陪伴立在那里,打破沉寂的一句“永别了!”让人潸然泪下。
因为“嫌弃”现代塑料玩具的粗制,修一给外孙女做了一套原木高配的可爱玩具屋,沙发、床、宠物、饭桌样样俱全,简直一个浓缩版津端木屋……
谈起年轻的故事,修一饶有兴趣地回忆着,英子则总骄傲地看着丈夫,修一说:“她对于我而言,是最棒的女朋友。英子听见甜蜜地嘟囔出自己的口头禅,那是二十几岁少女脸上都很少见的娇羞啊。
制片人采访中提到整个拍摄过程中日子都很平淡,没想到剪辑出来发现两位老人说了这么多精彩而有颜色的话。
影片拍摄期间,修一先生在一天早晨铲草捡完树枝后躺下休息,再也没有醒过来。
这样出人意料的事情,导演并没有刻意煽情。
导演将镜头从修一先生铲草起身的画面迅速切换成翌日的阳光,定焦在换了黑色连衣裙的英子身上,老人还是甜甜地笑,对着镜头(拍摄人员)说:“老头子不喜欢我穿深色衣服呀。”
观影的时候还以为他们会像往常一样出门溜达,看到修一先生安详地躺着,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影片用长达半分钟的时间拍摄修一先生死后的面容,制片人在后期采访中解释说:“我还是想让大家看到,这位度过美丽人生的人,是以这种姿态去世的,然后就是在看的过程中可以充分想像,修一先生和英子女士迄今为止的人生,仅仅延长几秒、几十秒,就能丰富的发挥想象,而不是一瞬间的想象。我就说希望能够尽量的采编得长一点。我还是觉得能珍惜死亡才能珍惜活着的现在,我觉得我们现在的社会渐渐地刻意的让死亡这件事远离我们。”
修一走了以后,以丈夫为生活重心的英子感到空虚,但仍然明亮的活着,包揽了以前修一铲草换门纸的活。一日三餐,还是会做修一最爱吃而自己最不爱的土豆饼,烧好的热菜也总是第一时间送到修一的遗像前。那些时时刻刻的想念在破碎的“小鸟喝水”的扁缸,在风吹断的竹林里不动声色地溢出来。
她对修一说:“老头子,之后的事我会努力活下去,放心吧,那个,你等我,等我到生命尽头变成骨灰的时候,我们一起周游太平洋。等我到那个时候,说好了哦。一个人会很寂寞,但要好好的等着我,我很期待再见到你,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风吹枯叶落
落叶生肥土
肥土丰香果
孜孜不倦,不紧不慢”
数不清这首小诗作为旁白的树木希林孜孜不倦地念了多少遍。观影途中我哭哭笑笑,影片结束才惊觉这不正是津端夫妇的人生信条么?
看完电影好像真的就不怕老了呢。那些优雅飞扬又有趣的事情,原来可以永无止息的做下去。
忽然想起遇见过的一段对白:
“你怕老么?”
“怕。”
“那你知道么,一个人是一定会老去的,但是两个人可能就不会了。”
“嗯?”
“因为,另一个人会永远陪你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