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落落无闻(八)

“鼹鼠!鼹鼠!目标进入教学楼,收到请回复。”

“长发!长发!鼹鼠收到!鼹鼠收到!已锁定目标,目标正朝图书馆方向走去。”鼹鼠脑袋随着眼前的目标缓缓转动,不自然的用手压低了自己的鸭舌帽,秀气的鼻子努了努那副能够遮住半张脸的超大号墨镜。

“你俩这方法靠谱吗?”身穿热血黑印花衫的男子站在鼹鼠旁边,同样探头看向移动着的目标,语气中带着疑问。

“当然行啊!毕竟我可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小哪吒。”

“但我觉得面前的小龙女知道真相后可能化身石矶娘娘,然后拿着混天绫活活勒死你。”热血男子说道。

“你不说我不说,他们不说,谁知道。”

一个带着急切的女声传来,不仔细辨别还以为是正在待产的妇女,语气中带着嘶吼的意味。“鼹鼠!鼹鼠!二号目标已经走出图书馆准备离开教学楼,朝着一号走去!”

“鼹鼠收到!鼹鼠收到!正紧跟目标,猎手准备,她朝你的方向去了!”

来往的学生以奇异的眼光看着两个躲在自动贩卖机后的两人。女人短发,墨镜横挂在鼻梁上,感觉随时会掉下来。眼睛透过墨镜露在外边,面带精光。水灵灵的大眼睛咕噜滚动,俨然一副“我是小贼赶紧来抓我”的模样。

一旁的男子双手插兜,一脸云淡风轻,俱世皆灭也与我无关的表情,刻意地远离正在旁边缩头缩脚的女人,像是在说:“我和她不认识......”

如果以上帝视角来俯瞰整个学校的每一寸角落,你会惊奇的发现几个贼眉鼠眼的年轻人完美的隐藏在人群里。长发曹宇哲坐在楼门口长椅上读报,缩在自动贩卖机后的鼹鼠程落落和热血男子顾子安,假装坐在图书馆学习的陆峥,最后还有在货车旁伺机待命的艾青。

“来了来了!开始行动!”程落落清澈的眼神如镜面般映照出两人的图像——薛海和林茉微。

……

夜晚的校园格外安静,两旁行道树枯黄的叶子被微风吹落,落在惨白色灯光映照下莹莹闪光的积水上,泛起涟漪。天空上倒挂弯月,星光流转,在建筑上印出星辉和巨大的阴影。夜晚归来的学子们结伴而行,欢声笑语地向着宿舍走去。

社团纳新刚刚结束。和白天如火如荼的火热场景不同,此时蜷居在宿舍的每个人疲倦都不愿再发出一丝声响,脑子中仅剩下“休息”这一词汇。甚至连能勾起男人本性的女色都不值一提,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瘫倒在床上,默默幻想着明早起床太阳从西边升起,幻想着不需要上课的日子。

但此时的男生宿舍503,正经历着一场审判。薛海坐在凳子上,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默不作声,看着面前三个外边看似正常实则神经大条的男人。

“你再说一遍,我保证不浸你猪笼。”顾子安挑眉,语气中带着不可置疑。

“啊,所谓爱情,即是缘分。在这春光烂漫的日子里,在合适的地点遇到合适的人。相遇在茫茫人海之中,不经意的一瞥,红线已悄然连接彼此。遇见就必须抓住,转身便是路人。”

“恩……理论上说来现在应该算是深秋。”艾青纠正曹宇哲理论上的错误。

曹宇哲不管不顾,继续像个吟游诗人,在桌子面前走来走去。

“抛弃迷茫,环抱勇气。我主耶和华必定保佑你。”曹宇哲做虔诚状,不知道的人或许会以不他真的是个虔诚的教徒,只需给他手上配上十字,他就可以伪装成神父跟你谈经论道一整天,直至让你相信他的疯言疯语。

“你前一阵子不是还信佛教来着?”

“这有什么关系。佛说,烟火萦绕的梦境,只是因为爱情,因为刻骨铭心的爱恋;四大皆空不过过眼云烟,就算前世五百次的回眸,也只换回今生一次擦肩。”

顾子安看着面前一问一答的两人。心说你俩换跟我这说上相声了?一个捧哏一个逗哏,这样再说下去迟早会变成情圣曹宇哲深夜浅谈爱情这一哲学命题。顾子安当机立断,起身从身后一把捂住他的嘴,胸膛紧贴在后脑勺上控制住他的行动。

“唔唔唔......”

“咱安静点,乖~”

顾子安觉得世界瞬间安静了些许,曹宇哲嘴里还呜呜的发出声响,身子没有规则的扭动几下后明智的选择放弃。自己可不想还没睡觉就出现落枕的症状。

“就是说恰巧那,社团纳新你刚好看好了一个女孩。然后又恰巧这个女孩是落落的舍友?”

“是......”薛海憨笑的用手挠头,继续说。

“她安静的站在那里,特别温婉。见到她第一眼就被她吸引了。”

“哎,这就是爱情。都不自主的帮人家女生说上好话了。”曹宇哲声音断断续续,透过顾子安的手传了出来。顾子安手上力道加重了些,声音听上去像是从天边传来的,虚无缥缈……

“丫头那边可不好搞定,只能先用这个人渣的建议了。”顾子安摇了摇曹宇哲,曹宇哲翻着白眼看起来快要死了。

“别装死,再装死明早的太阳你肯定看不见。”

瞬间曹宇哲挥舞着手,表明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时间在不紧不慢中流走,转眼距社团纳新过去半个月了。冷暖自知的人们换上厚长衫抵御寒冷,自然万物以自身独有的生命体征开始应对即将到来的冬季,枝丫上仅有几片顽强的枯叶也摇摇欲坠。

而为期半月的泡妞计划再一次以薛海的灰头土脸宣告失败。曹宇哲恨铁不成钢啊,这家伙也太憨厚了,这么腼腆怎么能追得到手?不敢邀请人家吃饭、聊天软件说话小心翼翼、见了面说话吞吞吐吐,半月的时间还只是见面只打一声招呼,没有多余的闲谈,曹宇哲很有挫败感,觉得自己棋逢对手,而对手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舍友,真想一巴掌抽死他丫的!

“顾哥,臣妾爱莫能助,只好乌江自刎祈求上天让我下辈子能再见到你。”曹宇哲眼含泪光,楚楚可怜,空无一物的手做着举剑的动作。曹宇哲江郎才尽,绞尽脑汁也没有新的办法。顾子安也惟有微微叹气,果然还是要走这一步。

“没办法了,只好用大杀器了。明天把丫头约出来谈谈。”

“落落姐那边能行吗?”

“哥出手,肯定没有办不成的事情。”顾子安伸着懒腰,自信满满。

......

“你们想干嘛?逼良为娼?!”

“怎么能说逼良为娼那?我们这可是合法经营。我呸,什么跟什么。程落落女士,这是组织上交给你的重要任务,只有值得我党信任的人才有此殊荣,你难道不愿接受吗!”曹宇哲一脸严肃,挺直的腰板像出鞘的利剑,漆黑的长发涌动黑色的气息盘旋上升。

“先不谈这个,你把手放下!”

程落落真的没有办法把男生和曹宇哲划等号,但此时他双手握住自己的一只手,眼神真诚,好似随时都能从裤子里摸出钻戒给自己套上,然后虔诚的跪在地上。程落落感受周围的女生投来不善的目光,心里苦不堪言,怎么整的自己好像抢了你们家男人一样。

曹宇哲没有松手的意思,程落落陡然间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孔,操着沙哑的嗓子模仿男声:“承蒙我党照料多年,但奈何力量低微,难以承此重任。不如交给他人可好?”边说边用另一只手慢慢掰开曹宇哲的手指。

“那是我党星星之火的传承,你忍心我党圣火还没开始燎原就被扼杀在摇篮里吗?”

“喂!话题跑偏了好吗。”顾子安听出了话中的另一层意思,发声制止。

“落落姐,你帮下薛海吧。他真心喜欢林茉微的。”艾青也加入逼良为娼的队伍。

“不成不成,林姐知道会杀了我的。”

劝降再次失败,场面陷入沉默。每个人的表情都很有趣,曹宇哲用眼神示意顾子安,顾子安向艾青耸眉。艾青心说你俩这老神棍都没有办法就别逼我了好吗!程落落饶有兴趣的盯着坐在面前的三个人,丝毫没有松口的意向。四人就这样围着食堂的不锈钢餐桌,像伫立在复活节岛上的一尊尊安静的雕像一样,与周围是嘈杂的环境形成鲜明的对比。

顾子安率先打破了沉默,用手托起脸颊,似笑非笑的看着程落落。

“你知道天边为什么那么明亮,那是因为……”

“顾子安!顾子安!你闭嘴!”程落落脸猛地红了起来,挥舞着手急赤白咧的准备捂住顾子安的嘴。

曹宇哲和艾青一脸疑惑的表情,只见两个当事人已经闹得不开开交。

“程落落,你再闹我就全念出来,顺便说一下前因后果。”

“别别别,我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刚刚还满是嚣张气焰的程落落瞬间就蔫了,愤愤的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的看着顾子安。

故事发生在高二那年,程落落喜欢上了学校里的一个男生。虽然学校明令禁止早恋,并且列举出早恋种种不良后果。但是正值青春期的孩子们又怎么听那?心里怀着对爱情的憧憬和懵懂,跌跌撞撞的企图寻找一份真爱。程落落自然也是他们当中的一份子。

程落落后来自称自己年少无知,当年脑子一热就跟隔壁班的学霸表白了。用尽平生能想到所有表达爱意的词汇写了一封长诗递给了隔壁班的学霸,在怀着紧张与忐忑的心情下终于等来了回音。

打开信的一瞬间就被天雷轰成了渣渣……

一封饱含爱意的情书被学霸涂涂画画,用各种不同颜色的笔做出来了标记,注释的字迹清新飘逸,苍劲有力。经顾子安不完全统计,病句五条、词汇不当数十个、不合逻辑的句子更是数不胜数。少女情怀总是诗,在经历了这一事件后程落落被顾子安揪住了小辫子。偏偏就是这么小的一件事,顾子安喋喋不休、翻来覆去的威胁自己,而且事实证明顾子安……非常的成功,因为他把全诗一字不差的背下来了。

“那你是否准备入伙那?”

“入入入……”程落落心里叫苦,我敢不入吗?我敢吗!

“那么就这么说定了。欢迎入伙,程落落同学。”顾子安摊手,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

“那就给我们的计划起个名字吧?”艾青说。

众人冥思苦想,最后程落落拍着桌子说——

“就叫它——红娘计划。”

......

【连载】落落无闻(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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