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地坛》·石铁生
石铁生,18岁,他响应国家政策的安排,下乡到了陕北清平湾去劳动。接下来就发现身体出现了不适,常常剧烈地腰痛,频繁进出医院。在21岁,史铁生双腿瘫痪,从此终生被困在轮椅上。30岁,他患上肾病。47岁,确诊尿毒症。
我那时脾气坏到极点,经常是发了疯一样地离开家,从地坛园子里回来又中了魔似的什么话都不说。母亲知道,有些事不能问,就犹犹豫豫地想问而终于不敢问,因为母亲自己心里也没有答案。她料想我不会愿意她同我一起去,所以母亲从未这样要求过我,她知道得给我一点独处的时间,得有这样的一段过程。
她只是不知道,这过程得要多久?这过程的尽头究竟是什么?每次我要动身时,母亲便无言地帮我准备,帮助我上了轮椅车,看着我摇车拐出小院。这以后母亲会怎样,当年我不曾想过。有一回,我摇车出了小院,想起一件什么事又返身回来,看见母亲仍站在原地,还是送我走时的姿势,望着我拐出小院去的那处墙角,对我的回来竟一时没有反应。
待她再次送我出门的时候,她说:‘出去活动活动,去地坛看看书。我说这挺好。’许多年以后,我才渐渐听出母亲说的这句话,实际上是自我安慰,是暗自的祷告,是给我的提示,是恳求与嘱咐。只是在母亲猝然去世后,我才有余暇设想。当我不在家里的那些漫长的时间,母亲是怎样心神不宁地坐卧难安,兼着痛苦与惊恐与一个母亲最低限度的祈求。
在那段日子里,我想我一定使母亲做过最坏的准备了。但她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你为我想想。’事实上,我也真的没为她想过。那时她的儿子还太年轻,还来不及为母亲想,他被命运击昏了头,一心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不幸的一个,并不知道儿子的不幸在母亲那总是要加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