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波杨山
图片:来自网络
(一)
一部文学名著被反复搬上银幕,每次总该有自己的理由吧。1974年版的《东方快车谋杀案》电影,在情节上严格忠实于原著,风格以朴实、沉稳为特色,相当成功。
这部2017年新版电影带给我们哪些新东西呢?
我认为它的新意主要有以下五个方面。
(二)
第一,更具个性的人物。
大侦探波洛的新个性令人眼前一亮。影片一开头就妙趣横生地展现了波洛热爱“平衡”的趣事:早餐要吃两个一样大小的煮鸡蛋,为此而动用尺子测量,真可谓认真、执着;左脚踩上牛粪,不惜右脚补踩一下,也要取得平衡。
在波洛眼里,任何犯罪都是打破平衡,他的职责就是揭穿真相,将罪犯绳之以法,以恢复规则不可违犯的平衡状态。
但东方快车上的谋杀案之棘手,超出了波洛的经验范围,使他的平衡感被打破,遭遇了严重挑战,当然,最后他艰难地取得了新的平衡。
新版中的波洛也突然变得身手敏捷了。你看,是他用拐杖利落地撬开包厢门把手,并勾断门链,开门后发现了雷切特的遇害。当雷切特的秘书麦奎恩企图在火车外烧毁侵占雇主钱财的账簿证据(此为原著所没有的情节)时,波洛追了出来,神勇地将其拿获。
相比老版中歪头缩脑有点爱叨叨的平凡模样,新版的波洛显得更帅气、硬朗,在片尾高潮戏中,甚至表现得高大伟岸、英气勃勃。
(三)
第二,更具创意的摄影。
印象最深的,是波洛发现命案时的一幕,是一种由车厢顶部俯拍的角度;此外,交代死者状况的镜头,也是包厢内的俯拍。在我看来,这些俯拍镜头,隐含着一种上帝俯看人间、冷静洞察一切的意味。
片尾波洛说:真相是瞒不住的,至少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是上帝,另一个是我波洛。那么,俯拍角度的设置,也包含着波洛身在局中而能站得高于众人俯瞰全局的意思吧。
镜头语言的灵活运用,使电影这种艺术形式明显区别于文学的语言形式。
此外还有色彩的运用。当波洛当众揭示第二种侦破结论(即谋杀的真相)时,闪回的画面由彩色切换成黑白,如同《辛德拉名单》中著名的黑白摄影一样,给人强烈的真实感。
(四)
第三,更为时尚的元素。
新版更有一种大片气质,这不仅体现在影片开头广场审案的万头攒动,更在于运用成熟的科技手段所呈现的自然灾害场面。老版中仅仅按原著所描写的,布置了一场大雪覆盖铁轨的外景,新版则制作出视觉震撼的逼真雪崩场面,以及动感十足的火车冲入雪堆导致脱轨的惊险一幕。
好莱坞的新时尚早已不再满足于单纯的厚重人文思辨,而更注重电影娱乐功能的充分发挥。于是,雷切特的防身手枪不再仅仅象征性地出现,而是被他握在手中直指对方,制造一种随时将人爆头的紧张感。
手枪这个危险的东西,在那位医生手中还曾射出一颗子弹来,击中了波洛的右臂,用以渲染他对那位家庭教师小姐的保护欲,展示两人关系的不一般。老版中则仅仅是上校动了动拳头而已(上校变成了医生,这是本片最大胆的改编,详见后文)。
此外,那位乔装为教授(原著为推销员——又是改编)的私人侦探,居然也手持一把手枪在波洛面前出现。
还有那位赫伯特太太的一声惨叫,老版中不过被她举在手中拿给侦探的沾血凶器,在新版中赫然插入了她的右肩。
悬疑侦破片增加了惊险动作以及自然灾难元素,自然更符合当代观众的欣赏口味。
(五)
第四,更为大胆的改编。
上文提到医生向波洛开枪,这是原著中不存在的、脑洞大开的情节改编。这位医生已经从原著中单纯的侦探临时助手的角色,变成了新版中的谋杀参与者,而且在新版中,他更成了德本汉小姐的情人,与原著中的阿布斯诺上校合二为一了。
医生自述当年在部队曾是阿姆斯特朗上校的战友,是一位枪法很准的狙击手,但近距离中他仅仅打伤了波洛的右臂,令这位机警的侦探由此看出了破绽。
在原著中,私人侦探伪装成推销员,新版中成了教授;原著中上年纪的铁路公司董事布克,新版变成了年轻人;至于车厢管理员,原著中是为女儿复仇的父亲,新版中他成了哥哥。
种种大胆的改编,令熟悉原著的我颇为不适应,但每处改编也都能自圆其说,也不得不佩服编剧的本事。
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镜头,就是火车遇雪崩出轨时,尚未遇害的雷切特被从包厢甩到走廊,这一幕改编而来的场面,使我不由担心剧情也从原著中“脱轨”,变成王家卫式天马行空的《东邪西毒》......好在随后悬崖勒马,又回到原著的大方向去了。
(六)
第五,更有力度的拷问。
在我看来,人性的拷问与冲突才是原著的真正精髓所在。这部新版在这方面并未荒腔走板,不仅相当靠谱地抓住了这一精髓,而且令人意外地有所发挥。
在原著中,波洛只是在全书结尾相当含蓄地说了一句:“现在,既然已经把答案给了你们,请容我万般荣幸地宣布退出本桩案件......”
新版中,这场退出却演绎成一段荡气回肠、充满张力的人性拷问大戏——
经过改编(又是改编),侦探向众人揭示真相的场所,由餐车内改为火车外、隧洞口,在这里,一溜桌子排开,坐了十二位嫌疑人。侦探波洛站在众人面前,从容不迫地讲述自己的两种侦破结论。
第一种结论被布克认为说不通,因为如果有人上车行凶又离去,怎么解释隐藏在包厢里的列车员制服和绯红色睡袍呢。
于是波洛说出了真相——第二种结论:在座的十二人,包括本车厢管理员,全部参与了谋杀!
这时,寒冷雪地里的空气仿佛凝结了。
波洛突然很动感情地说出了内心的纠结。他说自己一向认为,世界上的事情只有两种,要么是对的,要么是错的。可是你们做的这件事情,让我无法做出判断。
这时,上文讲过的代表新时尚的手枪又登场了——波洛将手枪放到十二人的桌子上,说道:
现在,至少有两个人看到了真相,一个是上帝,一个是波洛。波洛作为侦探的一生使命,就是揭露真相,你们休想让我闭嘴!除非,用这把枪杀了我,将我的尸体扔到深谷里,从此我也就不是你们的障碍了!
布克见状,眼中噙泪,大呼不可!而赫伯特太太已经抓起手枪对准了波洛,她大喊着,说自己是策划者,并将谋杀的罪责全部揽到自己身上。不过,她没有向波洛开枪,而是将枪顶在自己咽喉,扣动了扳机......
当然,枪里没有子弹。
波洛被赫伯特太太挺身而出的精神感染,经过内心的激烈斗争,做出了抉择,找到了新的平衡。
当他宣布将以众人一起虚构的所谓第一种结论去向警方报告时,离开之前,他对众人说道:
当年的绑匪,如今已被“处决”的雷切特,杀害了小黛西,造成那么多人心灵的破碎,那么多人灵魂从此不再完整,他们不得不采取行动!
他又环顾了一下众人,说道:
这里没有罪犯,只有获得重生的人!他们重新获得了内心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