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肖亮的那年,我大学刚毕业正值四处投简历应聘的时候。
肖亮是那家唯一给我发了面试通知的公司的人事部经理,他在面试的时候提问了我几个犀利的问题,可惜我并没有回答得很好。当我神情沮丧地走出办公大楼时,接到了肖亮给我发的短信,短信的内容很简单:“周一公司报到。”
后来我才知道那条短信是肖亮替我向其他几个面试经理求情才有的结果,但是我却在辞职的时候才听我们部门的人说起这件事情。
我在公司工作了整整五年,除了朝九晚五的正常时间上班之外,我经常在公司加班到夜晚十点。肖亮笑着对我说:“秦勤啊,你这名字真没有白叫啊,果然够勤快呢!”我笑着问他:“肖经理,你怎么也每天加班啊,我只要加班就都能够看见你在公司忙到夜深。”肖亮笑着说:“我这不是陪你吗?”我看着肖亮开玩笑的眼神说:“肖经理果然是部门里最爱开玩笑的人啊。”
后来我才知道,肖亮没有开玩笑,他真的是为了陪我才加班的。
我在一个下雨天的夜晚加班到十点,正准备离开公司的时候却发现包里的折叠伞被自己落在了家里。正当我着急的时候,肖亮在饮水机旁边倒开水边问我:“怎么还不走啊,没带伞啊?”
我点了点头,心里琢磨着该怎样回家才好。
“我送你回去吧,我开车来的。”肖亮笑着看着我,那一瞬间觉得他的笑容真的像他手里的那杯开水一样能给人温暖的。
再后来每次我没有带伞的时候,肖亮总会出现在我身边。当我肚子饿的时候,肖亮总会拿着一堆饼干请整个部门的人吃。那时候粗心愚笨的我并没有意识到所有的意外偶然都是他精心准备的必然。年少时候愚笨的自己总是看不清楚身边朝夕相处的人。
直到十二月份部门聚餐的时候,我才有机会和肖亮好好的聊天。那天所有同事都在那里忙着吃喝,只有肖亮在一旁只喝着白开水,我问了句:“怎么,你怎么不吃啊?”肖亮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是南方人,吃不惯辣。”我看了看满桌都是辣菜,准备让服务员上一点清淡的菜过来。肖亮却说:“别,不用了,最近感冒了,也吃不下。”我看着肖亮的精神的确不太好,说“那你得多吃药啊,感冒这种东西越拖越严重,小时候家长没跟你说啊?”我看着肖亮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黯淡,才意识到自己说话可能态度太轻佻了,毕竟肖亮也是长我几岁的经理级别的人物。
等到众人吃完饭后,我端了一杯温热水走向一个人站在窗台抽烟的肖亮,他见我走了过来赶忙把烟头灭了,又显得有些尴尬的说:“抱歉啊,不怎么抽烟的,今天就有点想抽了。”我摇了摇头,说:“没事啊,不过你感冒了,少抽烟,喝点水吧!”肖亮接过我手里的热水,面带微笑的说:“谢谢你啊,不过这是第一次有人给我倒热水呢!”我开玩笑说:“谁让您是我们部门的暖男呢,你暖了别人,忽略了自己啊。”
肖亮面对我的打趣略显尴尬的说:“哪有,哪是什么暖男啊?我不过是习惯了,我父母在我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住在舅舅家,所以看人家脸色惯了,会照顾人些。”肖亮的手伸进口袋,似乎是想抽根烟,可能是意识到我在身边,就又把手伸进西服口袋,吐了吐舌头,显得有点孩子气的可爱。我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人,就只好说了句:“暖男经理,待会去唱歌,你多唱几首歌热热嗓子可能感冒就好了啊!”肖亮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边咳嗽边对我说谢谢。
不知道是不是感激他曾经帮过我很多,我当晚回去竟然顺路去超市买了一只鸡,我记得小时候我感冒了只要喝鸡汤就一定会没事了。第二天中午我把鸡汤送到肖亮的手上,他竟然感动的有点热泪盈眶,左手一直擦着眼睛故作坚强的对我说谢谢,我笑着说:“没事啊,我厨艺不好,你觉得难喝也得喝啊,对感冒好。”
从那以后,我和肖亮之间谈话的次数慢慢增多,我作为一个新人也敢和他称兄道弟般说说笑笑了。了解肖亮的人估计都有这样一个感觉,他这个人虽然快三十了,活像个小孩子一样幼稚。
圣诞节那天,肖亮约我去一个情侣主题的餐厅吃饭,因为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是我还是在心里纠结了很久到底该不该去赴约。其实我在心里知道,我和肖亮之间的感情并不是爱情,顶多是兄妹之情罢了,但是迫于家里频繁催着我相亲的压力,我考虑了很久还是去赴约了。
肖亮那天打扮得很帅气,笔挺的蓝色西装加上灰褐色皮鞋,发型像是刚刚从理发店吹好的整齐,靠近他的时候我甚至还闻到了他身上喷了新的香水。那天肖亮红着脸有些结巴的问我:“秦勤,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啊,我……我的意思是,你愿不愿意和我组建一个家庭。”我看着肖亮真诚的眼神,想起他曾经跟我说过自己从小没有父母的秘密,竟然心软的答应了。
我和肖亮在一起整整三年,他是一个合格的男友,他从来没有对我发过脾气,我记得我曾经问他:“你怎么那么好脾气啊?”他在沙发上摸着我的头笑着说:“因为,我是个有原则的人啊。”“你的原则是什么啊?”我好奇的问。“一个原则,绝对不跟我老婆发火。”肖亮温柔的看着我,手在西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粉红色的小盒子。
我装作没看见没听见的说:“我想起来了,闺蜜约我逛街,我得走了。晚饭不用等我啊,你自己吃。”我像是逃犯一样逃出了家里,故意装作没看见肖亮失落的眼神。
其实我前天就看见了,他藏在衣柜里的粉红色小盒子里装的是一枚戒指,可是我真的没想好,对于未来我喜欢未知,喜欢冒险,更不知道自己怎样才能够适应一个妻子的角色,一个家庭主妇的角色。
后来肖亮找我诚恳的谈了一次,我想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吧。
他坐在我身边,轻轻地问我:“勤勤,你愿意和我一起有个家吗?”
“我还想等几年,好吗?”我没敢看他,双手捏着沙发抱枕。
肖亮没有回答我,当晚和兄弟喝得大醉,我接到电话去他那里的时候,他抱着我哭着说:“勤勤,我们有个家吧,我从小寄人篱下就想要有个家,有个家多好……”他的兄弟告诉我他今晚喝醉后一直重复着这句话,而且哭得特别伤心,从来就没看见肖亮这样伤心过。我看着肖亮抱着我神志不清的模样,真的觉得心里好疼好疼。
那晚以后,肖亮辞职了,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年初的时候,我也辞职了,我想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