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住院这些天,我目睹这些病人和他们家人的生活,心里经常五味杂陈。
和我父亲同一病房的大爷姓杨,长得高高大大,白白胖胖。称呼他大爷是看上去他年龄大些,实际上他比我爸还小两岁。他得的病是脑出血,出血量不大,但位置不好,右边肢体不听使唤,无法站立、走路,不会说话,只会说“嗯”“啊”这两个词汇,且声音短促,问他尿不尿时,他说“嗯”就是尿,说“啊”就是不尿。照顾他的是他妻子,看上去比他年轻,但也是六十出头的老人了。
他们从郑州做完手术转到这个医院已经六七个月了,估计已经把医院当做了家,一日三餐都在医院做。每天五点多钟,他的妻子(我和妹妹都喊她姨)就起床,第一件事是为他倒尿,(阿姨劳累了一天,每天晚上都把尿壶给他放到床边的凳子上。)然后就听见她埋怨语气的唠叨声“床又湿了,你是怎么回事?你不能慢点吗?小心点不行吗?怎么每天都湿?这要是回家了怎么办呢?”每天都是这几句往复,杨大爷这时既不嗯也不啊,任由妻子唠叨。等唠叨完后,阿姨便简单的收拾,然后做饭。阿姨做事麻利,人又讲究,爱干净,放什么东西都整齐规矩。做好饭后,她自己先吃,静悄悄的。待她吃完后,便伺候杨大爷起床,杨大爷体胖身重,每次拉他起来,阿姨便站成弓步,两手很吃劲地拉着丈夫的左手,杨大爷也瞪大了眼,咬着牙,使出浑身的劲,脸憋的通红才能坐起。我看他们比较困难,前去帮忙,阿姨不让,说都是这样,现在好多了,能拉起来了,以前坐也不会坐。待大爷坐停当后,阿姨就一勺一勺喂他吃饭,吃少了,阿姨便连哄带吵让他多吃点。
刷碗、穿衣,阿姨出门前都要换换衣服。把老头挪到轮椅上,就推着老头去锻炼。踩台阶、练站立、举手臂等,最后一项往往是拉练手臂,这时阿姨就会离开去买菜,回来后推老头回病房,给老头擦洗,再是很费事地帮老头躺床上,她便忙着做饭。下午午睡到两点半就起床去锻炼。日子如此往复,阿姨除了去买菜,没有见过日出日落,大爷在这栋楼里更是不知道哪天太阳笑了,哪天云彩来了。
他们有一个独生子,在医院附近的广电局上班,偶尔晚上来送一点菜,和母亲说上几句话,稍坐一会就匆忙离去。上周日,儿子来了,在妈妈床上躺了一阵,一会儿打电话一会儿接电话,一会儿看视频。母亲给父亲擦洗身子,洗头,儿子看起来也帮不上忙。半个月了,从未见过她的儿媳,儿媳在县直幼儿园上班,或许是忙吧,忙得电话也顾上不上打。
照顾病人身心具累,阿姨每天忙的马不停蹄,没有一个人替她一两天。她说眼见别人都一天天好转出院,我们这个老杨也没多大进步,心里真是急躁。我安慰她说,大爷举胳膊抬腿都好多了,马上就能独自走路了。
他们的日子继续着——两个人的日子,一个老病人和他的老妻。忙碌的儿子,还是偶尔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