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没文化,只读过两天书,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可是她却独自抚养了三个孩子。日子过得很苦,周围的人都叫她放弃,她却一直坚定,从未放弃。她很普通,不是名人,甚至在她所走过的70年里没干过什么拿的出手的事,可我还是觉得她如此不平凡。一直很想,写下她的故事,即使没人想看没人会看,我也还是想写下来,就只是写下来。
我的奶奶,今年70岁,算得上是儿孙满堂,安闲自得。从小便跟着她一起生活,那段时光虽然辛苦却很温暖。还记得小时候总喜欢缠着她跟我讲以前的故事,可她总是会说:那时候的生活多苦,多难,有什么好听的,别再把你给吓着。尽管如此,我也还是缠着她跟我讲了好些故事。我知道,爷爷去世的很早,很早,早到连我的父亲也没见过他,就更不要说我了。不过奶奶总是会很自豪的跟我炫耀说爷爷当年有多帅,却连一张照片也拿不出来。那时候总喜欢在家里四处乱翻,总不相信她说的连一张照片也没有,总是不相信她所说的穷苦生活,可是现在,我信了。她不识字,却给当时还远在西藏的他寄过一封信,那是一年冬天,他刚从部队退伍的第二年跟朋友去了苦寒的西藏打拼,也是在那一年,她生下了他的第三个儿子。她很苦恼,于是托人写信告诉他,问要不要把这个孩子送人,因为她实在是应付不来。他的回信是在很久以后才收到的,他在信中告诉她:孩子要养着,我明年就回来。后来,她终究没有等到他,只等到了他的死讯。
那时候的她,迷茫、无助,却不能悲伤太久,因为现实是三个年纪尚幼的孩子和一个年迈的老人等着她照顾;那时候的她,也不过二十出头,周围的人都劝她:再嫁一个好了,嫁一个就好了,可是她说:再嫁一个,这个家就散了。后来的生活有多苦,我不知道,只记得她说过:还好当初他们都活过来了,我多怕养不活他们啊。你爸爸小时候头上长疮,差点死掉,我背着他走了三十里去看医生,却连一角五分钱都拿不出来,多亏碰到一个医生她看我们可怜只收了三分钱……她说的很平淡,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可我却是听得泪流满面。我无法想象她所描述的那种生活,在我看来简直是天方夜谭。会有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吃不起肉,会有人把胡豆连茎带秆吃掉(我甚至不能想象那东西能吃),会有人一件衣服穿得全是补丁,会有人因为付不起几块钱的学费去不了学校……如此种种,每每听到这样的事,我就会忍不住落泪,反而是奶奶每次都来安慰我:没事的,不都过来了吗?你看现在我们过得多好。那时候,我问奶奶:为什么不就像大家说的那样找一个更好的,那样不是会过得好一点。她总会笑呵呵地答道:要是像他们说的那样嫁了,说不定现在就没有你了,你爸可能还打着光棍呢吧。我不说话,只是热泪盈眶。
后来,我们的生活慢慢变好,我也看着爸爸的工资单从几百涨到几千,可奶奶还是那个奶奶,从未改变。自己渐渐长大,离家越来越远。身边的老人越来越少,我心里是很怕的,怕有一天她也会离开,我知道这无法避免,却也无法接受。越来越喜欢粘着她,就算她每天都会说同样的话,做同样的事,走同样的路,也还是想陪着她,因为我知道,她不会再有几个二十年。
我也会有孩子,我也会变老,我只希望:我能和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