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游人都是蒲公英”。 ——题记
自离家以来,我便很少回家了,母亲的模样也不大记得清了,我是个极其不合格的儿子,特别对父亲而言,我这个儿子是极不孝的。父亲早逝,临别时正恰逢我大一暑假,我得以见了他最后一面,他把我叫到床前,紧抓着我的手不放,看着我,以一种平静的口吻告诉我,“你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了,该担的东西也该担起来了。你母亲身体不好,以后要常常回家看看她。”
看着父亲瘦削的面容,平静中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那力量透过手向我传递开来,让我灵魂近乎颤粟。父亲是极爱母亲的,这点我十分清楚,他总在那些苦难的日子里告诉我,“以后我也不要你孝敬,只要你照顾好你母亲便可”。我以为这件事我可以做的很好,父亲也以为是这样,所以他带着笑离开了。
如今想来,父亲高看了他的儿子,我也低估了常常陪伴母亲的难度。父亲走后,我终于感受到了一种名叫责任的东西,它是那样重,以至于我开始学会低头,学会妥协,学会息事宁人。母亲有时看着我,眼里总会泛着泪光,我知道她是心疼我,我告诉母亲“没事的,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嘛”。母亲没说什么,只是为此哽咽了很多年。
父亲大概不知道,他给我留下了怎样的一个难题。在他离开的第二年,我退学回家了,母亲突发重病入院治疗,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我也终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离开了家,在亲戚的介绍下,我进了厂,每月都可以给母亲打钱了,只是答应父亲的我到底还是做不到了,像是离了根的蒲公英,风一吹,就散开了。母亲也时常打电话给我,问我身体状况,饭菜好坏,我知道她该是想念我了,只是我回不去,只得宽慰她几句,年底我一定回去,我知道,母亲也知道,我回不去,只是人该有个念想的,父亲是我的念想,也是母亲的。
每到闲下来,我就喜欢跑到路边,点几瓶啤酒,撸点串,看着路边还在跑外卖的小哥,开出租的师傅,清洁马路的大妈,一吃就是很久,久到我流下泪来,呜咽着打电话给母亲哭诉“妈,外面生活真的好难啊”。每每这时,母亲都会轻轻地说上一句“你说,妈听着呢。”,直到长时间的沉默,母亲才会把电话挂上,第二天互通电话,我没提,母亲好像也忘记了,我们都很默契,但其实我知道电话那头母亲也哭了,她也只是叮嘱我“多和厂里师傅交流,不要一个人窝着,多出去玩玩”。
母亲说的我都明白,只是母亲不知道厂里多是如我一样离家的年轻人,生无根蒂,飘如尘土,同样疲倦的灵魂哪里又可以相互取暖呢?一粒迷路的蒲公英种子是找不到回家的方向的,风吹到哪里,他的根也就扎到了那里,厂里的师傅也说“城市的风很大,孤独的人总是晚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