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梦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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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想象的模样

        既然选择的是一门乐器,那总得有个乐器吧?没有?买!

        那标准怎么定?老师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琴,他是有要求的。因为,最终的目标是要将孩子们带上舞台,那这把琴,就得有演奏的级别。

        平时说的谁家孩子学小提琴了,邻居们都得听好一阵子的杀鸡的声音。那是因为,除了开始学习的时候技法不够,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孩子学琴之始,家长都不愿意买太好的琴给孩子。后来去试了手工琴,才发现,即使没学过,随便一拉,也不象杀鸡。所以,琴的品质很重要。更重要的是,孩子要练琴,更多的是他自己要听,如果琴的音质很差,那又如何爱上它?

        讨论到最后,定下来的是,手工琴。即使需要定制,即使价格不菲,即使要等100天,想想最终要的那个目标,也觉得:值!


        现在回顾当初这所有的支持的想法,那想法下面是那个阶段梦幻的自己。坚定地以为找到了理想中的可以触手可及的音乐殿堂的样子,而且,感觉也找到了带路人。那时候,心中应该更多的是欣喜,极度欣喜之下做事情,大多靠的是直觉,和一往无前的勇气。

        那种热情和期待以及想把这件事情促成完美的样子,这个想法的驱动力量是巨大的。在这个驱动的过程中,都几乎忘了,还需要征求一下他人的意见,也或许是在内心里,相当然地觉得其他人也应该跟我一样瞪大眼睛,狂喜不已。

          记得那一天,有一位家长打来电话说,她朋友家的孩子曾经学过小提琴,后来不学了,家里的琴也闲置,说是晚上回家翻出来,第二天带给她。言外之意,她家的孩子不需要买新琴了。当然,在那一刻,我从对她的了解和那个“翻”字,知道了这件事情她的了解程度是比较低的。

        因为,平时对孩子的各项工作与投入,她对品质是有着很高的要求,为什么这次可以接受一把从他人家里“翻”出来的琴呢?这似乎只有一个答案:她对这个课没有期待,或者说是没有看到其价值。

        意识到这一点,便开始从头讲起,关于老师,关于音乐,关于老师描绘的未来的那个梦想。说了很多很多,交流到一定程度,她坦言:幸亏你跟我说了,其实在我心里确实是对这件事情是有疑虑的,我的朋友一听说要订的琴的价格,直接问我给老师的课时费是多少,我回答了之后,朋友说:哦,那难怪,这个价格的课时费,那琴贵就贵点儿吧。

        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内心是有些受伤的,这个受伤来自于对人的否定,对人品的否定和看待这件事情的功利。

        于是,几乎是当时就发出一个邀请,请她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并且负责收费和签合同,她当时就应承下来。在我心里,长吐一口气,幸亏没有让误会变得更大。

        而在内心里更为坚定的是,期间见到了原省歌舞团小提琴首席,后来去了国家大剧院的一位老师。她听说了我们正在做的这件事情后,说:“我先不说以后会做成什么样子,首先,老师有这个想法就很伟大。没错,就是伟大,因为这是一件注定了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太难了!在国内怎么样先不说,省内肯定是没有人这么做过。但是,我们同为做音乐的人,知道音乐这件事情该怎么做,这事情是对的。”

          这番话的作用是巨大的,就象吃了定心丸一样,心想无论以后结果会怎么样,至少“道”是对的。 这样的坚定,在以后漫长的时间里,会使自己持续地支持到这件事情,支持到老师,遇到困难时,不轻言放弃。

          带给内心的另一份安定,来自于Z老师与孩子们的相遇也非常的美好,他曾经异常开心地说:我终于见着孩子了,是真正的“孩子”。那个天真烂漫,眼睛纯净,充满好奇与无所畏惧的样子,真是让我太高兴了! 我问:您不是一直在教孩子吗? 他说:“那不一样,在我过去教的大多数的孩子,没有“天真”了。到了时间来上课,规规矩矩地说老师好,乖乖地拉琴,没有热情,没有憧憬,我看不到他们眼睛里有闪烁的那个“渴望”。

        问他们:为什么来学琴,说我妈让我来学的。问他喜欢不,回答不知道或者是可能喜欢吧。他说这样的时候,他都会非常心疼,心疼这些被家长赶来学琴的孩子。或者说,他们已经不能算是孩子了,是被成人化了的年龄未成年的小人儿,被各种各样的目标压得直不起腰。睡觉的时间都不够,哪还有精力为一件未知的事情欢呼雀跃呢?”

        这样的珍惜同样也鼓舞了我,在一波三折的订琴过程中,没有把这些声音传递给老师,担心老师会因此感觉到不被支持。所以用了大量的时间去沟通,也遇到各种各样的情况,有的孩子爸爸妈妈意见不一致,妈妈同意,爸爸不同意。这边沟通完再沟通那边,顺带还倾听他们的家务事,其间掺杂抱怨、赌气之类的情绪,尔后选择性倾听和判断他们对这件事情的态度。

        也有怀疑琴的价格高的,要从国外带琴回来的,当我把琴的要求报过去以后,咨询过后再来追加订单,因为国外更贵,纯手工琴贵在人工。还有下了订单要退单的或者是犹豫,后来考虑到面子问题没有退的。各种情况,各种声音在这个过程里呈现,当然沟通过后收到的大多数的声音是支持和感恩,这也让这件事情的坚持变得更有价值。

        100天说长不长,说短还真不短,等琴到的时候,一个学期也过完了。听老师说,在这一个学期当中,带着孩子们打节奏,音乐欣赏,关于小提琴的种种相关的理论以及对音乐和琴的态度。拿到琴的时候,孩子们象得了奖一样,因为在心中期待了足够长的时间,每一个孩子都很珍惜同时又爱不释手。当然也有爱过头了的,比如说第二天就把琴弦弄断了。

        琴也在无言之间,教会孩子们与它相处的方式。

        第二个学期开学的时候,正式要学琴了,无论是孩子和家长都高高兴兴的。想象着某一天,自己的孩子能拉出优美动听的旋律。同时,也因为大多数人都不懂,所以,憧憬也仅限于憧憬,多了一门课而已,并没有给予过多的关注,当然这其中也包括我。

        记得是到了四月份,天气已经变暖,甚至有时候都感觉到热了。一天,受朋友的邀约去电视台看一台节目的录制,等待入场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跟我打招呼,一回头,原来是Z老师,惊讶于在这个地方偶遇,好久不见了。招呼过后,他说节目结束后可否跟我聊一聊,从他欲言又止的表情里,觉得事情可能有些麻烦。

        刚刚坐下来,Z老师先来了一句:“非常抱歉,我觉得这个课可能上不下去了。”闻听此言,还是吃了一惊。 在慢慢沟通的过程里,听到了这么长的时间他所遇到的困难:首先,在教学的时候,学校里不管不问,自己也不知道走的方向是否是对的,全凭自己的感觉在教学,零沟通;其次,班上有三个特需孩子,与他们的相处是最大的困难,这样的孩子在过去的教学生涯中是没有遇到过的。

        其中一孩子我拉琴的时候,他过来抱着我的腿,要么就蹲在地上解我的鞋带。让他们练习的时候,他来动我的琴,要不就拿自己的弓子去拉别的孩子的琴,人家要是不愿意就打起来了。就说我这把琴吧,一百多年的老琴,一二十万,他要是给碰坏了,我怎么办?碰坏别的孩子的琴,都那么贵,赔还是不赔?他只是个孩子,在课堂上出现的问题我是有责任的,但是我是真的不知道如何跟他相处。另一个一直躺在地上,拉也拉不起来,有时候干脆跑出教室不回来了。还有一个在课堂上会突然大声尖叫,拿头撞墙,或者是哭喊,这课上得我是心惊胆战……”

        当然这些情况,我是不陌生的,把老师吓成了这样,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在最初介绍这个班级的时候,对于特需孩子的部分没有当成重点来介绍。

        这时我有意岔开话题:那其他普通的孩子还可以吧?

        老师说:相对好一些,但是上课的时候不知道都在干啥,就跟不知道课堂还得有纪律似的,干啥的都有。还有那个叫L的孩子,每次上课眼睛都不知道在看哪儿,觉得那神儿都跑太空去了,坐也没个坐相,都没有坐直过,整节课都是在发呆。

        听着老师描述这些的时候那个激动的情绪,一直插不上话。听到这儿的时候,我笑笑说:那是我儿子。 老师愣了一下,略微尴尬地笑笑:咋没听你说过? 我说:您那么激动地说了半天,我都觉得没有办法插上话,也在找一个接话的机会。之所以没有说,是想让所有的孩子跟您有一个真实的相遇。我要说的早了,会带入一些先入为主的判断,怕影响您对孩子的感受。您说的前面的那些,我都无法真切地判定课堂的质量到底怎么样,但是,说到了我的孩子,我还是有一点发言权的。那就是,我有信心,这些孩子一定会给您一个惊喜!

        Z老师疑惑地说:为什么?

        我回答:这些孩子每一个都在学习,他们的学习方式不一样罢了,因为每一个孩子的优势管道不同。有的只需要听,有的需要走来走去,有的就需要一直看着您。但是,只要他们在您的课堂上,就一定在学习。

        老师问:那怎么才知道他们确定学了呢?

        我说:等啊。等他们准备足够的时候就会表现出来的,这个过程叫沉睡。就是刚学习的东西,进入身体以后需要有个沉睡的过程,就是放在那儿不管它,象发酵的过程似的,过一段时间再被唤醒,这些进入身体的东西就丢不掉了,也会有更大的呈现,这才是真正学到了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

        Z老师笑了:沉睡?多新鲜的词儿啊,那要是一直沉睡着呢?一个学期结束了,家长来看孩子学的东西,我怎么交代啊?

        我也笑了:不会的,家长都不懂小提琴,我也不懂,所以至少在近期是问不出问题来的。您就按照我们最初约定的那个目标,放心大胆地去实现。至少一年之内,我代表一部分家长不会跟您要结果,也愿意与其他家长沟通不来跟您要结果。可以吗?

        老师半信半疑:那课堂上的挑战还是很大的,我也不愿意带着孩子们浪费时间啊。

        我说:您介意不介意我进入课堂去跟一下课,一起找找解决问题的办法?

        老师立马回答:我欢迎任何家长和老师进入我的课堂看课。

        我说:那就先不下结论,看看再说。

        特需孩子确实是一个空前的挑战,他们的情况在去年的一次分享《转角爱》里有一些描述。他们与世界单项的沟通方式,会让没有接触过的人感到手足无措。而这个班级,三个特需,三个“特”的地方都不一样。按照融合教育特需孩子的比例,班级已经算是比较高的了,当然,这个比例的高低,跟主班老师的个人能量有很大的关系。也就是说,如果主班觉得他还可以HOLD住,那高一些也是可以接受的。 而辅科老师的课堂,通常会配备一个助理老师,在课堂上帮助这些孩子。

        从Z老师描述的情况看,助理老师显然在课堂上没有能够完全HOLD住。作为学校,没有办法配备更多的老师进班助教,达不到国际上的特殊情况一对一的助教要求。这样的情况下,只能寻求其他的解决办法。

        我进班的那天,提前一个小时赶到学校,却远远地听到了音乐教室传来的琴声。悄悄走进去一看,老师已经在教室了。先打个招呼:您这么早就到学校了?

        老师回答:我上课前至少提前一个小时过来,要调琴。孩子们的琴都是新琴,前期的音准对琴最终的质量有很关键的作用,这个过程叫养琴。

        那一刻,内心里升起无限尊重!

        从第一次进班,看到如期的情况,到后来为了保证课程质量,请有时间有意愿的家长进班作志愿者。每一次课至少有两位志愿者进班,加上助理老师,三个特需孩子做到一对一的帮助。在这样豪华的助理队伍加入之后,音乐课终于可以有序地进行了。

        而我,也成为了一名志愿者。


〈未完待续〉

        看似一切顺利之后,没有谁会料到,还将会有更大的挑战与风波,那个曾经被我的一段文字〈彗星撞地球〉描述过的事件,对这个事情有着怎样的影响呢?我会在接下来的《我有一个梦想之三——风云起》里继续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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