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地中海地区生长起来的文明,大都有着强烈的灾难意识传统。这大概与其生长的环境以及历史进程有很大关系。更久远的如苏末、阿卡德的两河流域文明就不提了,最具典型的当属后来成为几大宗教共同接受的“大洪水”传说,诺亚方舟就是典型的灾难——重生这种形式的代表。泽维尔·吉恩斯的电影《隔绝》在最后用了这样一个镜头:从地下室逃出生天的唯一一个人伊娃,站在废墟上,面对远方毁灭了的城市废墟,天空是火星般的暗红。
伊娃是唯一一个从被封闭起来的地下室逃出的人。在被隔绝很多天后,起初一起被隔绝在那个地下室里的人相继死去。死去并不是问题,问题是除了小女孩被不明身份的侵入者强行带走然后成为试验品,所有死去的人死因无一例外都来自内讧。通过一个地下室,导演演绎了一个灾难后缩小了的人类社会的模型。起初地下室拥有人米奇还想控制局面,继续延续正常的人类社会秩序;但没多久就被以波比这类人为代表的类别暴力夺取了控制,但至少我并不认为这之后地下室社会就是进入到了“丛林法则”状态,因为波比跟他的同伴运用暴力建立起了一个独裁的秩序。类似的秩序在人类历史中比比皆是,强者对弱者的奴役在此体现的是对有限资源的绝对控制,并由此获取对他者的奴役。与“丛林法则”不同的是,这种秩序总是特殊时期的临时产物,它不同于前者,前者是基于自然法则的,带有很强的持续性;某种程度来说,自然法则下的秩序往往是比人类社会秩序更规范,更有效,也更强调妥协的秩序。
波比之流是否完全放弃了对未来的期盼,从而醉生梦死呢?而波比之外那些人,在米奇遭到了拘禁后,毫无主动行为,当然之前米奇遭到攻击时,也没人出面提出不同意见;这也许是因为大家都在内心不接受米奇的控制,尤其是感觉到米奇的不公平,却忽视了这样的公平立足于何种基础这个西方文化的核心。有人说伊娃一直都是作为一名旁观者存在,尽管最终受到拘禁的米奇选择了她,意外之下唯有她得以逃出生天,这样的说法也不足以证明导演的本意如此。我反倒觉得伊娃的存在是为了体现导演的价值观,他否认了人的善本性,同时也看不到他是在认为人的动物性。反倒是觉得吉恩斯认为恰恰是人类的人性,导致了类似情形的出现,甚至是必然性的。想到吉恩斯是一名法国导演,对此也就不足为奇。
不同于传统的大灾难诠释,这部片子最后给的这样一个镜头,把希望与绝望并立了,让你分不清那是什么。而且伊娃逃出前的行为,更让人觉得导演就是在告诉你:人的生存必须依靠一定程度的自私,因为果决必定产生于自私而非公义。这里并不存在人们通常所认为的“希望”,更非一个乌托邦的效果足以带来的;这里的希望仅仅是不可知,对当下,对未来的不可知。导演并没有怀疑什么,他只是在直白表述自我内心对人类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