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床上,不敢动。
双手死死的抓着身下的床单,因惊恐过度,脊背僵硬到发疼,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响声。
我刚侧头时看到床下伸出一条光洁纤长的腿,没有一点血色。
只那一眼,她像是知道我看到了她,又快速的将腿缩了回去。
僵持了几分钟,不见她的动作,我摊开手慢慢的往前抓着床的边缘,轻轻抬头,身体缓缓的往床边一点点靠近。
忽然,她伸出了一只惨白的手,猛地抓在我脸正下方的床单上,顺带着露出半个头。
我大声尖叫,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抓起床头的白色枕头,朝她拼命的砸去,她又快速的缩了回去。
惊慌不安的我如同惊弓之鸟,缩在床头,慌乱的盯着床下看,伸手摸到屁股下那把藏了很久的剪刀。
我在想,如果她再出现,我一定会一把抓住她的脖子,然后将锋利的剪刀刺进她的胸膛。
我一眼不眨的盯着床边,没过几分钟,她再次探出身体,整个上半身裸露在床外。
是一个头发长又卷翘的小女孩,瘦弱的身躯像是随时能被风吹走,面无血丝,眼睛甚至流出了血泪。
不及多想,我猛的抓住她纤细的胳膊,拼了全身的力气,把剪刀刺进她的胸膛里,等她完全没了气息,我又迅速把她塞回床下,快速起身往门外跑去。
跑出门的瞬间,我一把拉上门,可它没有门锁,只是虚掩在那里。
跑出房间,外面是空旷的院子,悬挂在高空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可我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四下无人,我又回头望着那扇虚掩的门,瞬间惊的全身颤抖。
那个床下,没有什么小女孩,只有一件白衣已被血染红大半。
我突然想起,那是我的衣服。
透过虚掩着的门,隐约看到有个老男人,把我像拎小鸡仔一样,扔在床上,欺身而上……
我尖叫着扭头往院子外跑去,院子周围被铁丝网围着,我哪也去不了。
看着铁丝网外来来往往的人群,任凭我怎么呼喊都没有反应,背着我悄无声息的往前。
我想呼救,嗓子发不出一点声音,想拉住他们帮帮我,可连伸手的机会都没有。
瞬间院子狂风大作,迷了眼,连前方的路都看不见,我胡乱的扒拉着眼前的铁丝网,猛然醒来却是躺在床上。
看着纯白色的房间,没有桌椅,没有尖锐的物体,只是一片白色。
“靳南溪,有家属探望。”
我坐起身,盯着那扇白色的门,今天的心情好像没有前几次那般惊慌和狂躁,只是安静的等着门外的动作。
门从外面打开,一对中年夫妇走进来。
那女人泪眼婆娑,叫着我的名字:
“溪溪,你还好吗?妈妈来看看你。”
我平静的看着她,没讲话,抬头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那个男人,和刚才梦里的那个老男人长得一样,只是比梦里更老了一些。
“溪溪,你觉得怎样?还好吗?我刚和医生说过了,如果医生检查下来没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回家了。”
她说的真挚恳切,差点我就信了。
我扭头看着她,用一个温和无害的笑容看着她:
“我挺好的,恢复的也不错,现在想回去再读两年书。”
“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吧......”
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便识趣的闭了嘴。
我看着她笑笑没说话。
很顺利,三天后我被接了出去,只是没和她们住在一起。
我借口在外面租了房子,其实那是爸爸留给我的避难所。
回去的第一件事,买来柚子叶、艾草煮沸了泡澡。
热水浸没身体的同时,紧绷着的神经也瞬间舒缓。
思索着现在,思索着未来......
莫名的压迫感让我惊慌,像是一只大手扼住咽喉,发不出声,连带着呼吸越来越困难。
猛地睁眼,发现自己躺在浴缸里睡着,慌忙起身,穿好衣服出了门。
暑假过完,大三学年开始,除了拼命学习还是拼命学习,考研、考司法。
再后来到了研二,终于在考了两次后,通过司法考试,想到距离自己的目标更近一步,开始整宿整宿失眠,靠着各种药物控制,才勉强一晚睡2-3个小时。
我觉得是自己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便给自己一周时间从之前紧张的状态中平复下来,
一周后的某天,我还在外面闲逛,接到妈妈的电话,让我抽空回去下。
我踏进那个小院,陆陆续续有人从她那里离开,她看我来了,一把抱着我哭的悲切。
“溪溪,妈妈以后只剩下你了。”
我呆楞着没说话,像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从脚底生出的寒气直逼头顶,冲的我头晕目眩。为什么不是我来做这件事?一声声在心底质问着自己。
等她哭完松开我,又开口说道:
“你爸去工地视察,被掉下来的钢筋砸中,现在在医院里,医生说没多长时间可活了,我以后可怎么办?”
说着又哭出了声音
我有些嫌弃的推开她,平静的看着她:
“那你去陪他啊。”
她呆楞着像是没看懂我说的话。
“他在哪家医院?”
“三院。”
我转身出了门,打车往医院去。
不知是老天听到了我的祈祷,又或者看我活得太辛苦,早点帮我解决他。
可为什么不是我亲手了结这个禽兽?我要亲眼看这个禽兽死去。
越想越愤恨,一路狂奔,推开病房门,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和器械的滴滴声。
我坐在床边看着他,此刻的心情无比的平静。
父母在我高考结束后选择离婚,不到半年各自成家,没有谁说不要我,也没有谁要一定会要我,就那样我在两个重新组建的家庭中来回穿梭。
前不久的暑假,她让我去她那里玩,我和往常一样去了,有天中午,我正在房间休息,他突然闯进来,锁上门,后面发生的事和梦里的一样。
当我再清醒,床上留下一滩血迹,我发了狂的跑到厨房,拿了刀砍在他身上,血迹滴在床上,和床上原本的血迹融合在一起,我的白色衣服和床单被染成红色。
后来的事情记不得了,只知道一周后醒来是在精神病院的床上,我歇斯底里的喊着、哭着、嚎着。
不只是哪来的力气,我掰断了床头的铁架,直冲冲的朝人群砸去,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又不记得了。
日复一日,不停的反复,我折磨着自己,折磨着其他人。
又过了两周,有一天早上醒来,我听到外面的鸟叫声,小鸟就停在我窗边,我起身走到窗前,它也没有飞走,隔着玻璃,冲着天空,冲着我叽叽喳喳的叫着。
也就那么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很美好,为什么我要折磨自己?从那次开始我配合吃药,配合心里咨询,配合各种检查。
终于后一周后我离开那个度日如年的精神病院,一个多月的时间,我像是从20岁直接跨到了40岁。
现在看着躺在床上那人,我的身体像被抽空,为什么不是我亲手了解他?
不知站了多久,他睁开了眼,看着我。
也不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如何,只是那样看着我。
又是很久很久,他终于开了口。
“溪溪,对不起,”
“你觉得对不起就结束了吗?你对我的伤害远不止这些,你这该死的狗东西为什么不死在我手里,为什么?”
我再一次精神失控冲着他咆哮
“对不起。”
再一次的对不起响起,我狠狠的瞪着他
“如果你现在立刻马上死去,我才会觉得那是你的诚意。”
“如果...如果这是你想的,我...我现在...现在就...”
没等他说完,他的五官已经扭曲,血从嘴角不停的往外流。
我没有按铃,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他痛苦的挣扎,最后死去。
等医生护士们冲进来,把我猛地推开撞到墙上的那一下,我像是灵魂出翘,我看到他跪在床上,朝着我的方向不停磕着头。
我想我是看错了。
就算这样,我也不会原谅,这样的人死一千次都不够。
从死去到下葬,我没去看一眼,一周后,我接到妈妈的电话,让我去一下。
她递给我一个袋子,说是他留给我的。
我当着她的面打开,里面有房本、有车钥匙、有银行卡。
我直直的扔在她的脸上
“你是想让我原谅他吗?还是想让我原谅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你就在门外,你怎么可以忍心那样对我,就算我不是你女儿,是别人家的,你怎么能这样做?你等着、,我不会你好过的。”
走到门口,又冲进来拿走了那个袋子。
再后来听说她进去了,帮他洗钱的罪证被找到,判了十年,还有好几个她的亲戚。
再后来我努力工作,换了城市生活,一个人,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