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拖着沉沉的行李箱,在蒙蒙亮的天色中仍然显得有些高大。摩托车的轰鸣声催促着他离开,他回过头来欢快地朝我挥挥手:“ 姐,我走了哈,下个月来看我哦。”
昨天,太阳慢慢地下山,全身被蚊子叮后而冒出的大大小小的包和锄头摩擦石头而发出清脆的响声格外的刺耳,它们仿佛在嘲笑我的孤独。我已经铲草铲了大半天,弟弟和妹妹仍在房间里打游戏。一个人的时候,总会胡思乱想。有一个声音总在说:“老子也不干了。”
我对弟弟和妹妹发过火,我们很难在同一个时间点吃饭。可是好了一两次之后,一切又回归原样。我不过希望大家平等一些,而不是理所应当。最不喜爱做饭,却仍然笨拙地为他们做好饭。因为贪恋那一点点因平等而产生的温存:有一次三个人一起做饭,我洗菜,妹妹烧火,弟弟则炒菜。妹妹狡黠轻快地为我倒来了一杯茶水,
我们分工做饭时候的快乐也仿佛在告诉我情况在好转。因此,期待也越来越高。
这个月也许是我和他们在余生里呆的最长的一段时间,可是我们却像是在相同屋檐下进入各自的虚拟世界。天色渐暗,唱着独角戏的我失望到极致。我终于哭了,委屈,难过,孤独而无助.....后来,当这些情绪统统消失后,终于发现我的弟弟正在走在他自己选择的路上,坚定而又无悔地。而我,只能目送他出发,仅此而已。
有人说,我们终其一生就是为了摆脱他人的期待,成为真正的自己。于是我们都在追寻自我的路上越走越远,张狂,跋扈,有恃无恐。例如,长辈总是心疼地说不要熬夜,不要长时间玩电脑,不要吃生冷硬的东西。而我们总是一边把它们一件件地做完,一边暗自得意自己年轻经得住折腾。长辈吃力地跟上我们的步伐,只为了在我们口渴时递上一杯水,却忘记打理他们因年老而逐渐脱落的牙齿。我们飞快地往前跑,也许是为了减轻他们的负担,也许是想要用自己的双手回报他们,却忘记他们曾经和我们一样年轻,追求自我。
父亲和母亲常常不在家,便格外地担心我们。常常打电话来只是为了一件小事,甚至弟弟身上长了湿疹便叮嘱我下城的时候给他弄点中药。按照医生的嘱咐把三次用心煎的药混合均匀给他送去。他满口答应凉了就喝,可是第二天,我看着纹丝未动的中药满心失望。那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情呢?一颗热心像是被戏弄,甚至有一点被欺骗的感觉。他到底嫌中药苦,不喝显然是浪费我的用心,但实在又难以下咽。他喝了几口,便不再喝了。
我和他相差3.5岁,我们在对方的眼里都不是好脾气的人。甚至动辄就吵架,因此一路走来,相爱相杀。去年,我们一起经受了失去亲人的痛,便多了几分笨拙的珍惜。我不再期待他按时跟我们一起吃饭,不再期待他一直温和谦逊,也不再期待他事事按照我们想象中的来。
人们到底是习惯了把自己最糟糕的一面留给自己最亲的人,可是,余生那么短,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去发现一个更好的世界呢?
正如笑来老师说,时间管理的本质不是时间而是人;也许打理亲密关系的本质在于自己而不是对方。也许它们关乎自律,关乎看到一个人的好。我不再跑着跑着说“弟弟,你千万别摔倒了。”我选择回到自己的路上,我目送他出发:“弟弟,没事的,摔倒再爬起就是了,姐会一直看好你!”弟弟或许感受到了我的目送,他甚至端来水果和我一起吃,一起谈天说地。我知道,哪怕我们的道路不同,我们也有殊途同归。
弟弟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我没有丝毫感伤,反而充满欢快。因为,我知道这个背影的主人有一颗明媚的心。他身上的瑕疵,正是是他独一无二的地方。他再归来的时候,仍然明媚如初,或许更加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