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璞城
还在山里的时候,有一次我又在桥边碰到了外婆,她笑着摸了摸我的头,给了我一些饼干。她的样子和记忆中的母亲一样,我总是会在她走过桥边的时候叫住她,她的笑容是甜的,而我嘴里也是满满的甜,扎的两个羊角辫,在回家的路上蹦跶的时候总是一甩一甩的,我看见外婆在山对面挑着担子缓缓地走进了更深的山里,年幼的我以为那里一定是河流的尽头。
他们说着瑶语,古老的语言,像是来自遥远的呼唤,说着说着,好像回到了过去。我曾经尝试去学习,可惜只懂只言片语。
有一天,一个奶奶问我,你外婆去世了,你知不知道?四五岁的我,怎么会知道死亡,死亡大概是,外婆再也不会出现在桥边,再也不会笑着给我吃的了吧。
屋子里的灶火升起来了,母亲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却在和大人们翻箱倒柜地找东西,我随处找了个床睡觉,梦中外婆的仍然慈祥地笑着,只是笑容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后来,母亲他们没有找到外婆的遗像,苦了一辈子的她,没有留下一张清楚的照片,我能记起的也只有一个轮廓。母亲说,外婆会好好保佑你,我每次路过她的灵堂时,都会祭拜,无论如何,都要记住这是外婆,她曾活在这片土地上。
今天我又买了票踏上归程,舅舅在今早清晨没了,他是和外婆一样的病去的,高血压,不知道是不是在睡梦中去了,这几天要办事了。在我印象里,他很高大也很爱笑,黝黑朴实,是沉默寡言的瑶族人性子。他在山里务农,养了很多猪,以前还养着马。他是真苦,但他从来不表现,今天得知这个意外的消息时才听母亲说起,他最近是有些没力气,但是只拿了些药吃,草草了事。
赵园同我说起时正好十一点半,临近下课,我脑子还是乱的。是啊,外公,舅妈他们怎么办,外公那么老了,怕他受不住。很愧疚的是,我从来都没有好好和他们交谈过。过年的时候,我问过外公,愿不愿意到我们家去,他说,等着,这边冷了,我就到你们那去。
昨天,我同爷爷奶奶打了电话,话说的不多,他们在带着小孙子,电话那头奶声奶气叫着姐姐。他们在老着,一年又一年,人到了这个年岁,已经管不住时间了,只能任它流走。
从湿润的时间走过,有时候,我们忽视的,是问候,而遗忘的,是那些飘过生命的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