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三月初三是畲族人最盛大的节日,如同汉人的春节。长久以来,我都对这样一个纪念日有着几近痴迷的向往。那是因为我的梦中曾经有一位美丽的姑娘,在多年前带给我一份难以忘怀的回忆。
十几年前的一个秋天,午后的阳光煦暖灿烂,微风拂面。
一个身材苗条,圆脸俊俏的姑娘,顺着长途汽车站的人流袅袅婷婷的走了过来。她一侧的头发俏皮的梳着几十条小辫子,很有少数民族的特色。穿一条浅蓝色牛仔裤,粉红色碎花的衬衫,身形面条修长,阳光下美丽的脖颈上泛着一缕柔和的光,一条红色的丝巾,恰到好处的点缀在衬衫和白净的肌肤之间。
在渐渐西斜的阳光下,她像一朵盛开的蝴蝶兰,在煦暖的霞光中,精灵一样滑落在我眼前,也永远的融入了我的心间。
她姓蓝,在畲族中很普遍的姓氏。是我唯一一个见过面的网友,也是我至今仍在心底里深深思念的女朋友。因为这个清秀白净,圆润的俏脸上甚至还带着些婴儿肥的姑娘的到来,让我的心情也像滨城的风景一样变得靓丽起来。
你对我说:“你住在南方一个畲族人聚居的小镇,那里有一条河,美丽清澈。每年的农历三月三,年轻的男女会选择在这一天到河边约会,唱歌,跳舞——”一直以来都心怀梦想的我,为这小镇迷醉了,向往着这梦一样美丽的地方。我告诉你,很想去小镇看看,其实我心里更想去的,是你描述的美丽葱翠茶田环绕的山间村落,你的家。
那次分开后,我们再没有见面。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渐渐遗忘了对那山那水的想往,也忘记了对那个纯真女孩的承诺。随着工作的变动,世俗的诱惑,我和你有了越来越远的距离,这心愿也渐渐被我放在了一边。但我知道,自己心底仍清晰地保留着对你最初的记忆。
在之后的岁月中,无论我们之间在如何的渐渐疏远。无论我走到哪里,你始终在默默的关注着我,我总是能在不经意间,在自己的生日里,在每一年的新年或是某一个节日里收到来自你的温暖的祝福。多年以后,我仍能感受到你的纯真,善良和温暖。
记得你刚来滨城的第一个夜晚,天空下着雨。
在我的租住屋里,你穿着碎花的粉色睡衣,略显羸弱。我在给你做晚餐,很简单的忙碌着。你就站在门边,柔柔的看着我,像熟悉的情侣的眼神。秀发贴着修长的粉颈洒在身前,绯红的脸颊上挂着一丝俏皮的又带着些怯怯的微笑。
正忙碌中,看你怯怯的掏出一包烟,“我想抽支烟——”你说。那时的我不抽烟也不喜欢有烟味,可是看着你很熟练却又很女孩的拿烟的样子,我并不反感。
“你也来支吧?”我接过你递到手边的一支“七匹狼”。你俏皮的笑着,露出一颗洁白的小虎牙,腮边若隐若现的两个酒窝更让你增添了些纯净和乖巧。顺其自然的,我们拥抱在一起。那天吻你时,你微笑着闭上了双眼,长长的睫毛轻轻跳动着。一缕淡淡的白玉兰的味道夹着些烟草的苦涩,轻轻滑入口中,也慢慢地沏入了心底。这一刻的迷醉,给我留下了多年的记忆和遗憾。
当年曾和你相拥走过的,山脚下那片金色的沙滩,如今没有多少改变。那时我们一起坐在沙滩上,看云起云舒,霞光帆影。你换上了一件白色的毛衣外套,还是那条蓝色的牛仔裤,我在侧面看着你,飘逸的秀发和温润的俏脸,与眼前蔚蓝的海水和天空融为一幅美丽的图画。你说你姓蓝,蓝天的蓝,我打趣说那以后就叫你蓝精灵吧?
顺着那片沙滩,沿着海边的石板路,那些高大茂密的香樟树依然风姿卓越,酒红装扮的红叶李和阔叶环绕的梧桐树都仿佛还是那一年的模样——只是时间已经远远的滑过了那曾经的过往,风景依旧,却芳华已逝。
在一个偶然的旅途中,我需要中转温州回北方,忽然想起了经常在梦中流连的小镇,和小镇上穿蓝色牛仔裤的姑娘。
带着多年的心愿,我终于在十几年后来到了景宁畲族自治县那美丽的南国小镇。又走了十几里的山路,来到了姑娘曾经生活过的家——一个群山环绕清雾绵绵美丽如梦的山间村落。
我给她打了电话,说,我在镇上,在刚修好的桥边。她在犹豫了几秒钟后,热情的邀请我去山上母亲家里去做客。
那一天我既感动又有些失落。一杯杯温热的自酿米酒和姑娘母亲刚采自山间的冬笋,给了我纯朴热情最真最美的畲乡的味道。你已经结婚了,孩子和你一样白净,有一双会说话的明亮的眼睛。抱着你可爱的儿子,甚至于觉得那就是自己亲人的孩子,那份温暖和喜爱,恍恍然也和最初见你时的感觉一样。那一天,曾经埋藏在心底的久远的期待,悄悄的融入了一份亲情一份感动。
那天的畲乡也下着细雨。
饭后,微醉的我面对雨雾缭绕的群山,感觉有些无所适从,我在纯净的山水间流连着,看高山上的稻田,青青的茶树,茂密的山竹。我用手抚摸着所有这一切,用湿润的双眼记忆着这一切,我知道,从今以后我的心愿已了,很难有机会再回到这里,那些曾经的梦想也会渐渐的走远。
那一刻真的很想哭出来。十几年来我们有过对远方最真最美的希望,也有过无休无止的失望。然而在今天,当我达成心愿的这一刻,虽然我们彼此失去了曾经梦里相守的年纪和浪漫,但你我的人生又都如这初冬高山上的茶花一样,正在又一个春天的期待中慢慢绽放。
我点起一支烟,对着墨绿色的群山,深深地吸了一口,微微地闭上了眼睛,听着风听着雨,想着你笑起来暖暖的模样――山间溪水敲打着岩石自上而下,水声潺潺似琴音缭绕,一曲忧伤滑落在心上。
七匹狼的味道很辣,我不喜欢抽烟,却偶尔会在一些场合点上一支烟。经常有朋友问我怎么会喜欢上这个品牌?多少年不见改变?
我淡淡地笑着说:这烟的味道很好,有蓝精灵的味道。
蓝精灵?朋友笑笑,动画片啊?
没有人知道,在那个滨城的秋天,一个美丽的南国少女曾带给我一份怎样的期待,和怎样温暖的回忆。
一个关于爱和梦的向往,在春天渐渐开放的花丛中,轻轻摇曳,我不自觉的微笑着,痴迷的望向远方,那流淌着清澈溪水的,白云朵朵,群山环绕的地方。
那里正是三月的季节,群芳争艳中,一朵朵洁白的云洒落在溪水中,伴着轻舞的柳枝,缓缓流淌,梦里的三月三就在那里,我仿佛能够感觉到,随着流水轻轻流淌东去的,那些年轻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