缨绯和几个小侍女端了了热水热茶和炭盆。苏沫找人从周寅的书房里找了一套干净的私服,又命人为他褪去身上湿冷的衣物。
常年在塞外行猎。周寅的身上有一股南周男子没有的野性和张力。壮硕的筋肉,线条硬冷却流畅的躯体。古铜色的肌肤在摇曳的烛火下泛着蜜油的光泽。他眉眼紧闭,两道粗黑的剑眉微微皱成川字。丰厚的唇勾勒出饱满的唇线,挺直的鼻梁下端,是微微阖动的鼻翼。
虽然软丝缎被盖住了大半个身子,但为了擦干身子,苏沫还是要不停翻动被褥,和他的赤裸坦诚相见。苏沫隐隐在空气中味道一股属于男性盎然的气息。这股味道,她曾在章居梁情不自禁的时候闻到过。但与章居梁不同的是,现在这股味道在香炉溢出的檀香纠缠下,变得更加催情浓烈。
苏沫白皙的面庞微微泛起了红光。周寅微闭着眼眸,看到她的眼神虽然专注不带半丝情欲,但迎着影影绰绰的烛火,却晶亮有趣。
周寅决定,继续装作昏睡,任她服侍。
苏沫细软的帕子不断在身上游移。擦到腰际处,她停下了动作,为难地看了一眼缨绯。她是周寅的侧室,为夫君擦拭下身也实属应该。可是,她的手开始不停颤抖。不仅因为,这是她从未触碰过的禁区,更因为,她心里深感,如果这么做了,就是对章居梁的背叛。
看着苏沫尴尬的表情。周寅微闭的眼眸闪着戏谑的光芒。他在期待她会怎么解决这个难题。身子的小腹,更是有一种原始的冲动在撩拨内心深处的冲动。他感觉的身子禁地在起微妙的变化。周寅暗暗轻轻地深呼吸,慢慢用内劲调息摒气,然后压抑住这种冲动。
这么做虽然很痛苦,但是周寅明白,此刻留在这里不过是贪恋和苏沫,也就是果沫儿片刻的照顾与相处。他可不希望身体的变化破坏了她照顾的情致。
“”夫人——不为王爷擦干净身子,可是要感染风寒的。”缨绯低声催促。
苏沫抬头,张了张嘴,眼帘微微下垂。如果换做别的王爷,一定有贴身的乳母可以帮忙。但是来自胡匈的周寅,除了阮慕言与他亲近,几乎不允许其他下人贴身伺候。她陷入了为难,此刻这份差事除了她自己,没有人可以替代。
苏沫看了一眼周寅的脸。双目依然紧闭,阖动的鼻翼甚至变得急促,深色的面容甚至染上了红晕。
她将手轻轻敷在他的额头。比刚才更重的温热感传递到手心。不好——再拖下去,也许他真的会染上风寒。
苏沫咬住下唇,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这没什么——你只是在照顾一个病人。
葱白似的手指慢慢捏起被褥,另一个手握着新换的帕子,颤颤抖抖地移到边缘。她没有看到,周寅的唇角划出了一道常人难以察觉的弧度。
“王爷病了,妹妹怎么也不找人支会我一声。”一个脆生生的娇音打破了苏沫快要窒息的紧张。(她猛然放下掀起被褥的手,回头起身。只见阮慕言一手扶着贴身丫鬟翠兰,一手托住自己的腰际站在门口。她的身上披着油光水滑的貂皮大氅。里面一件薄袄子却是用既保暖的极地羔羊绒拼成。
平日里的牡丹髻早已被拆撒,只用一支芍药攒珠簪松松绾了一个垂髻,其余的发丝系数披落肩头。脸上未施粉黛,带细白的面颊不知因为天寒地冻还是因为气愤,已经抹上了两片绯云。
阮慕言怀孕的月份显然不大,但她扶着腰际的手却显示了自己尊贵的肚子。苏沫见状让人端来铺着软垫的椅子,又拢了几盆银碳。霎时间,屋子里暖如阳春。见着阮慕言的怒容,她心里却是像被解救一般,便微微笑答:“姐姐身怀六甲,是千金万贵之躯。妹妹见夜深,不敢叨扰。”
“倒是妹妹体恤——”阮慕言冷冷回了一句。径自结果她手中的帕子,然后坐在周寅的床榻边,“妹妹若真想帮忙,就吩咐下人们烧几盆热水——然后请王府外十里的刘神医来瞧瞧王爷的病。”
“夫人——这样寒天冻地——不如让奴婢去请。”缨绯抢答了一句。
“放肆——本夫人的嘱咐——还容你这个小丫头讨价还价?”阮慕言怒斥道。刚才,她眼见着苏沫就要亲近周寅的身子,心里就被酸楚堵得慌。她咬着银牙冷笑道,“妹妹可别怪姐姐为难你,只是这刘神医来头大得很——可要劳烦你亲自去请。”
“不用了——”苏沫还未开口,周寅却已经睁开眼睛,半撑起身子朗声道,“我的身子还没有这么不中用。慕言,你太小题大做,这点寒气难道就能要了我的命吗?”
“王爷——”阮慕言有些吃惊,没有想到这会子他会突然睁开眼睛,像个好人似的为苏沫开脱。她的心头越来越拧在了一起——这么说,刚才,他是故意装昏,等着苏沫亲近伺候?“王爷错怪了慕言,我只是关心则乱。”阮慕言眼中倏然而过的凶狠化作了温柔,“相信苏妹妹也是不会责怪妾身,是吗?”
“苏沫不敢——王爷是在清心阁外受了寒气,就是要苏沫去请名医,也是应该。”苏沫莞尔,无论这两人玩的是什么把戏,此刻也不再是她的责任。
阮慕言冷冷瞟了苏沫一眼,轻轻将刚才从苏沫手里夺来的帕子掷在地上。从袖袋里又掏出一方细软的绸帕,轻轻擦拭周寅额头的汗水:“王爷——您若还能走动,不如跟慕言回房里。到底,妹妹生疏,还是慕言的照顾更加妥帖。”
苏沫立刻附和道:“姐姐说的是,王爷还是由姐姐贴身照顾更为妥帖。妹妹只在清心阁候着,若有拆差遣吩咐,请姐姐知会一声即可。”
周寅皱起了眉头:“慕言,你有孕在身,若要你贴身照顾,只怕太劳累。”
“王爷若在这里,没有一个上心的人服侍,慕言心里只怕更是牵挂。”阮慕言佯装委屈地抚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如此,这孩子怕也是今夜不能安生。”
“王爷——您的身子和夫人肚子里的孩子都很重要——”翠兰借机敲着边鼓,“只要回到夫人的房内,也只是为了让夫人瞧着放心——奴婢上下自会尽心伺候。”
“……”周寅握住阮慕言的纤手,轻轻揉在手心,“将心比心,你牵挂我,我又则能安生今夜让你操持一宿?沫儿刚才伺候得很妥帖,可见清心阁也不是没有一个可靠的人。你若想我安心养病,就快回房歇息。今晚就让我好好睡在这里,明儿个白日里就回你那里——让你看着,好吗?”
周寅加重了手掌的力道,温柔的言语间让阮慕言难以驳斥。她悄悄吐呐了一口气,眼尾处向苏沫射出极冷的余光:“好吧——王爷的吩咐,慕言岂敢不听?”她浅笑着站起身,剜了苏沫一眼,“如此,可辛苦妹妹了。”
苏沫全然没有发现身后的缨绯默契地对周寅微微一笑,只是觉得心头无比烦恼,胡乱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