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由心造。
趋近灵性的道路的基本方法有两种。理想而言,修持灵性的道路的目的是为了得到怔悟。然而出于我们的习性,还有一种不同的方式,在东西方皆然。
在东方,人们为了长寿、事业兴旺、改善生计、获取利益、驱除邪灵等而修习佛法,因此人们并非欲意怔悟,而是为了装点此生。
在西方,人们修习佛法主要为了抚慰自己、疗愈自己,为了放松,为了所谓的自我成长。
也许我们以为我们是富于灵性的人,我们并不是在寻求物质利益;然而我们仍在追寻某种心灵上的收益,我们希望拥有快乐的人生。这两者同被视为世间利益。如果我们怀有这种动机,佛教就是一条我们应该避开的道路,因为佛教之路对自我来说,基本上是个坏消息。
我们愈是修习、研读佛法,它对自我愈显得震撼,与利己主义愈发背道而驰。我们应该仔细思考什么才是我们要的。
谈谈这世间的利益,阿底峡是印度最伟大的佛教学者之一,他用很棒的方式对此做过描述,他说:“有八件事情让人软弱。”指的是世间八法或我们所落入的八种陷阱:
·希望受到赞美
·不希望受到批评
·希望得到
·不希望失去
·希望快乐
·不希望痛苦
·希望声名远播
·不希望默默无闻或受到忽视
这世间八法十分重要,应该熟记在心,如此就可以不时检查我们是否落入其中的一个甚至是全部陷阱,这也是我修习的核心基础。世间八法很容易记:
毁与誉,得与失,苦与乐,讥与称。
因为如果我们想成为灵修者,如果我们希望变得更强,我们是需要锻炼的,阿底峡尊者教给我们一种很棒的训练方式,成为“娄琼”。意指“修心”。这种修炼方式基本上就是记得问问自己:我们正落入哪些陷阱。
我们怀有何种动机?那是一切事物的真正起因。我们需要有一条完整的道路,需要具备见地、禅修、行为。
如何获得见地?通过研读,通过审查我们所研读的内容。这是释迦牟尼佛的教导之所以特殊的地方,他给予我们质疑的自由。你应当研读并且归结出见地,基于见地,你获得对修道的信心,然后你再去选择方法。
拥有出离心,就是我们的见地。当我们观赏电影时,那是名副其实的出离。因为即使荧幕上发生着形形色色的事情,我们也知道那是一场电影,也许有人动心,有人落泪,然而我们内心知道,这就是一场电影。但在人生的大电影里,却很少有人出离。要了解这场电影,我们观赏,但我们不陷进去,知道它没那么重要,这有点像是短暂的怔悟。
能有机会,坐在某个真正具有智慧与慈悲因而能点醒我们的人身旁,也很不容易,为此我们需要很多福德。经由一再地忆持见地,经由监事我们正落入八种当中的哪些陷阱,经由各式各样的观修,我们获得福德。
因此现在我会说,了解生活徒劳无功的一面,就是见地。然后情况会变得十分有意思。明知那是一场电影却继续观赏,在其中经验所有情绪,这很有意思,为什么?因为操控权在于我们,任何我们控制不了的时刻,任何操之于别人的时刻,都是没有意思的。但这次的确操之于我们,因为我们知道那是假的。
在我们日复一日的生活中,我们没有控制权,我们没有乐趣,我们认为正在发生的每件事情都如此真实。请想想我们所拥有的亲密关系,亲密关系本应是生命里出现的好事,然而它果真美好吗?关系展开的那一刻,不安全感便开始了,期望开始了,恐惧开始了,而且总是重复,没有止尽。
因此,我们能做的就是发展明智的期盼。这是“娄琼”的一部分,是修心的一部分。
何谓禅修呢?禅修的藏文是“贡”,意指习惯于某件事。因此对见地有了初步的了解之后,我们还得去习惯这种了解。现在许多大师劝勉我们做止(奢摩他)的修持,我同意,因为止是打基础,止的修持,是让我们的心富有弹性,以便我们可以随心所欲。
假设你此刻正在生气,如果我要你停止生气,你办不到。为什么?因为我们对心没有控制力,必须等到发生某些事情,有特定的因缘,才能点燃我们的怒火,我们无法控制心,而止带给我们那份控制力,那份弹性。
行为,就是“动中修行”,这是相当重要的修持,也是相当困难的,因为一个累犯又来了——我们的期待。如果我们留心省视,会发现连我们走路的方式都是基于期待。我们采取特定的走路方式,以便可以获得赞美,不会受到批评,以便得到某种东西,不会失去某种东西,以便可以受到重视,不会被忽略。
每一件事——包括我们走路的方式,我们的发型,我们今早穿的衣服,我们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出于期待,而不是出于无造作的真诚。缺乏真诚时,我们会变得非常软弱,我们可能成为自己跟别人期待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