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您这里送不了，您取消订单吧。”1月22日下午，“吃不够”配送员王晓收到了新订单提醒。有人订了一份和平饭店的辣子鸡，送货地址是江城一栋居民大楼的六楼。
“你要是不给我送餐，我就投诉你，给你差评！”尽管电话另一头的男人压低了声音，王晓还是听出了他的不满和急躁。
在几小时前，吃不够公司刚刚公布了疫情应对的进一步措施，其中一条是：为确保安全，暂停部分敏感地区的外卖配送服务。
新型冠状肺炎人传人的消息确定后，江城全城人瞬间陷入恐慌。送外卖感染风险可能更高，王晓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想拒绝，道歉、解释了一番。此时，男客户语气缓和了下来，无奈地说自己已经被拒单四次了，他所在周边的餐厅都已关门，实在没办法了。“我家孩子们都快饿坏了，他们得吃饭啊！”
王晓感觉眼前晃了一下，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一下子就心软了，答应了配送，戴了两层口罩出门。
当天深夜，江城就宣布了封城令。
23岁的王晓是土生土长的江城人，成为外卖骑手后，更是对这座城市的每一个细节都无比熟悉。他初入职场几个月，原本做好了春节加班的打算，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和父母团聚。突如其来的疫情打乱了他的计划——如今，成天在外面跑，担心自己把肺炎病毒带回家，只好继续住在合租屋里。
草木皆兵的形势下，江城市民起初都不太敢点外卖，王晓接到的多是超市、便利店的“大单”。有一个22号的外卖单来自协和医院门诊部，他赶到光明超市提货部，地上放着六个装满零食、面包、奶茶的大塑料袋，旁边还有两箱牛奶。王晓皱了下眉头，不知道又是哪位大懒人买的年货。
谁知天公不作美，偏偏这个时候下起了雨，王晓担心装货不方便，给客户打电话说明配送困难。没想到，接电话的是一位女医生：“我们一直都没吃饭，又累又饿，求求你帮帮忙…送过来吧。”女医生想到自己写着“18层”，怕王晓有负担，紧接着说：“你送到医院门口给我打电话，我自己找个推车下去拿也行的，先谢谢你了！”
王晓一听到这种情况，还是位白衣天使的订单，哪敢迟疑，赶紧找了几根尼龙绳，把牛奶固定在车前，又用松紧带把大包小包捆在车子后面，骑上车出发了。生怕东西掉了，平时只需要十五分钟的路程，他骑了半个钟头。
卸下货物后，王晓一个手指拎一样东西，只空出两个小拇指，他没有任何停留，而是径直走进门诊部侧面的职工电梯。电梯在18层停下，王晓猛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消毒，踏出一步便停住了，不敢再往科室里面走。
出来取货的是一位年轻护士，她快步走到王晓面前，“啊！你送上来了啊，真是太感谢你了！”弯腰拿东西时看见了王晓勒红的双手，更是千恩万谢的说了很多客气话。隔着口罩，王晓咧着嘴笑了，他没想到小小的一个举动，能给别人带来这么大的方便。
走出面向解放大道的门诊楼，王晓骑车拐到了新华路上，瞟了几眼医院侧面的发热门诊。平时送餐，王晓经常路过这里，这座老楼总是很安静，少有人进出。可是今天，门口的长队缓缓向内蠕动，人人戴着口罩。他摇了摇头，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啊！
晚上收工后，王晓看新闻，全国确诊473例，比前两天又多了一倍。
第二天早上，站长照例在工作群提醒在岗骑手，开工前到站点完成领取口罩、测量体温、喷上衣物消毒剂等“必备流程”。
上午十点钟，应江北省政府要求，江城全城公共交通停运。
空无一人的大马路上，和往年春节的江城看上去似乎差不多，但王晓却觉得格外陌生，一点儿年味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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