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河

     高禄堂

光棍儿年龄大了就叫“鳏老”,听错了容易领会成“官老”“官僚”。其实光棍儿大兴和“官”没有缘分,大兴的爹打了一辈子光棍儿,当了一辈子背河的脚夫,五十岁上讨大兴来拉巴着,算是顶门立户有了后代。不知受什么影响,大兴不光继承了爹背河的职业而且秉承了他光棍儿的处境,小四十的人了还光棍儿一条。爹在世有时侯曾巴巴结结地给大兴说过媳妇。那年月每曾说话兴用毛主席语录启头。大兴跟对象见面的时候,对象问他:“你多大岁数了?”他“卡”地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鲜红的语录本,急切地翻弄着,希望找到一条适合他年龄的语录来镇镇那女子的妖冶。他找了半天,累得褂子的前襟都溻透了,好歹在七律《冬云》的写作时间上找到了他所需要的数字。于是兴致盎 然地举着语录本说,“最高指示‘二十六’!”那女子笑得用手 绢捂着嘴跑了,此后,再没有给大兴提亲说媒的了。可他对女性的神秘好奇、羡慕追求却越来越强烈,尽力接近女人,讨好女人,有时甚至低三下四。几遭白眼之后,他对那些“吃不到口的葡萄”便敌视起来,总想寻机报复她们一下。

大兴身为庄稼汉,却不懂农作之术。生产队就派他看坡。天赐良机,给他些与娘们打交道的机会。队里生产秩序不好,“干部搂,社员偷,娘们儿缝了两个大裤兜”。裤兜里装着粮食粒儿带回家,大兴把住路口,一个一个地清腰。要讨好娘们儿就不能 做得太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高抬贵手,那些等米下锅的娘们儿就过关了。但有时还真地搜身,有权不用,过期作废,这时不动手何时动手?但搜出赃物并不扣留。偷了庄稼的娘们儿很不愿意让大兴搜身,以显清白,腰肢胯部被摸几下算得什么?但糯米最怕大兴搜身。她黄花少女,挣工分养活着患哮喘病的娘,有时断了顿,不偷一点,娘就饿得更喘不上气,偷,实在怕大兴借搜身之便怎么她。她腰里掖着几个八九成熟的玉米棒,走近大兴,玉米棒突然变得沉甸甸的,坠得她直不起腰,偷眼看见大兴在解裤子。“啊!他要……”她吓得扑通坐到地下,大兴却提着裤子飒飒啦啦钻进玉米地。原来那解裤子的动作是为暗示糯米:我解溲去,让空子给你过关。这是他讨好糯米的手段。此时不知怎么,糯米心头总是沉笃笃的。

实行生产责任制后,农村杜绝了偷庄稼的,看坡的大兴便失业了。他领着他的狗,睡在堂兄支书的过道里,为堂兄看家护院。堂兄不敢明目张胆地用个家丁:“你家大爷背了一辈子河,你再去背河好了。”

村子东边有条河,冬不架桥,夏无舟楫,人们到镇上办事只好涉水,履冰的日子一年当中是极少的。搁着一年冬暖,三九天冰不担人,人们趟冰凌渣,滋味真难爱。尤其娘们儿家,提着心走在冰上怕跌倒偏跌倒。即使是夏天,娘们儿家都有怕涉水的通病。这就需要有人背过拦门河。大兴宰了他的狗,剥了皮,求堂嫂给他缝了双高筒狗皮靴子,便当起职业背河的脚夫,承袭了爹的职业。他很满意这差事,同看坡一样,多和娘们儿打交道,而且是他背她们,不处心讨好,她们也感恩戴德。

大兴将狗皮靴子垫在腚下,两手搂着膝头,坐在岸边等顾客上门。

一个娘们儿爱叹气,两个娘们儿爱喳唧,三个娘们儿铃锣,四个娘们儿一台戏。大兴听见一阵麻雀逗喜鹊的唧喳声由远而近,就知道是生意来了。他站在岸边手搭眼棚朝路上眺望,果然是妇代委员糯米领着高脚、长脖、面包要过河到镇上。

大兴为这些人背河无数次,他心里为每个人记了一本渡河史。似乎形成了他的职业习惯,背这一次就自然地回忆起上一次的情节,咀嚼起来饶有趣味。尤其是对糯米的回忆,成为他主要的精神会餐。他看坡不忍捏弄她那芦柴棒般的胳膊腿。糯米几次报答他以含情脉脉的深笑。最后一次,糯米下巴尖抵着胸口说:“我妈叫你晚上到我家去玩。”这话仿佛带电,大兴听了浑身发颤。他先对堂兄说:“糯米看上我了,叫我到她家去玩。”

“你不要去,我去。”堂兄说,“你只要好好看坡,多给闺女家些方便,少不了个媳妇。我家你二弟……”堂兄到了糯米家,要把糯米说给看见女人就直了眼的亲二弟做媳妇。

大兴被堂兄剥夺了约会的权利,就来到河边散闷。他听见“扑通”一声,月光下见浪花中沉浮着一个黑影。他一猛子扎下水,抱住黑影拖上岸。原来是糯米。她才喝了几口水,没淹死:“我死也不嫁给色癫。我情愿嫁给你这个少心眼的。给你呀,我就在你怀里。”

“你嫁给堂弟罢。堂嫂说,色癫的人只有娶了女人才治好。”这是大兴和糯米第一次在水里接触,这次的回忆只有惨痛和恐怖。及至他当了背河的,糯米早已成了他的堂二弟媳、堂三弟媳并且二度守寡。现在他是光棍儿她是小寡妇,身为大伯的大兴怎么背糯米渡河?

“兄弟媳妇嫁大伯一高升一级。”长脖的声音高,人未到河岸,声音先送进大兴的耳朵。“我说糯米委员呀,你以前嫂子嫁小叔降了一级,现在干脆改嫁给大兴,升一级,拉拉平,也了却了您俩的相思债。”

长脖头生是女儿,自告奋勇报了一胎化,领了独生子女优待费。女儿三岁了,她忽然造出舆论,说女儿患癫痫症,县医院给开了诊断证明书,她领了二胎出生证,象受加冕一样风光起来。

长脖上次渡河不知去镇上干的什么勾当,大兴想借今天背她的机会,探探这娘们儿的隐秘,开拓开拓对女人的见识。

他手遮眉荫向四个娘们儿望去,前边是走起来好象水上漂的高腿。高腿个头不比长脖高,她穿着包腚的筒裤,穿着突出臀部的齐腰短褂,显得腿高、臂肥、腰细、上身短,精干洒脱。“这个娘们儿不寻常”,是“文革”时期的高中生,在学校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演过阿庆嫂。结婚后生了一男一女,心里美滋滋地开了花。她找相面的看看脸上福气有多大。相面的说:“女贵有男象。你目字脸,卧蚕眉,通关鼻梁,相书中称做铁美人。观象美言是奉承,隔山打虎真本领。你右乳房边有颗靠山痦。说对了赏个福,说错了当众掌我贫嘴。你久后一日必有大处!”高腿被相术骗子的灯下问鬼法牵住了,挨了骂反慷慨解囊赏他两张大团结。她拜相术师为师,跟其学艺——学骗人捞钱的技艺。学会了十八般口诀,就可以做走方郎中卖膏药。高腿学了几套笼人的本领,进城下乡,赶集上店,为人相面看手相。这个时代,同一职业女的比男的吃香。高腿家中垛起一栋二层楼房。她常年流窜在外,逃避计生工作,扬言要生三儿俩闺女,成全封建意识认为的“好命“。她大方不拘地向妇代委员糯米讨价还价:“二胎罚六百,三胎、四胎罚多少?你给我加级累到五胎,看是几位数?我一把预支”高腿钱大气粗,太嚣张了。大兴上次背她过河, 她说 相面赚钱容易,背河挨压赚钱活受罪。大兴,你何不找个巧食儿吃?”

四个娘们儿来到大兴跟前。落在最后的是面包。大兴第一次背面包过河是她刚过门就闹离婚,不屑用自己丈夫背,大兴背她过河去镇医院查体。她伏在大兴背上“我凭又白又胖又嫩又软的身子,让他个清水罐子搂着葬送青春?到医院查明白了,离婚!”在医院一查,果然。面包男人与大兴是莫逆之交,求大 兴:“我刷括干了头皮才娶她到手,要是离了,我就人财两空下了。你帮我个忙留住她。反正你没有媳妇,没人吃醋,”面包见男人老实巴交的怪可怜,对她又很宽纵,又不想离了。她为顾惜 ,“男人的面子,便求大兴“就此一举,下不为例”。大兴连连摆手:“朋友妻,不可欺。我打光棍儿打个直实。你找别人罢,我一定给你保密。”面包不知向谁索取了个女儿,不甘心,并里无水四下淘(讨)二胎又上身了。今天,大概糯米领她去医院查体。大兴准备借背河工夫“审审”面包,孩子是谁“帮”上的,探索一下女人交情夫的秘密。

大兴正将四个娘们儿摆在心里过戏,四个娘们已拥到跟前,半圆圈包围了他。长脖嘴尖舌快:“大兴,你自吹跟清教徒一样,净了色根,在小寡妇堂弟媳面前装得人模狗样的。我今天单要看看你背糯米过河时两手搂不搂她的腚,要搂,那就证明哈……”

这确是给大兴出了个难题。他睡里梦里都想搂搂糯米,只有水里捞她算是抱过一次,当了背河脚夫,还从来没背过糯米。糯米长得小巧玲珑,白生生水灵灵的惹人喜爱。那夜大兴把她捞上来,担在膝头上空空她腹中的浊。水堂兄追寻糯米到河岸,看见这光景:“大兴,糯米可是你的弟媳了。你做出这种事,老王家的门风可丢光了。”大兴浑身发抖,糯米滚到地下,白如玉的身子沾了一身泥。后来,她和那个色情狂结了婚。初婚之夜,丈夫突然死去,嫂子说糯米有外遇,害死了丈夫,经法医验尸,判定男方患心血管病,酒后同房,导致暴卒。可人多嘴杂有的说糯米是白虎星,专克男人。本来招风惹草的寡妇门前,却无凤求凰了。大兴不怕克,便去安慰糯米。糯米丧夫又遭诋毁 ,见大兴敢来亲近她,安慰她,自是感激。她想改嫁给他。没等糯米嫁出门槛,她的亲小叔子也就是大兴的堂三弟,从前线瘫疾归来,急需人待候。大兴的堂兄做糯米的思想工作。她若移嫁给残疾军人三弟,她娘马上吃“五保”,并给糯米树个拥军典型出席三八”代表会,提拨她当村里的妇代委员糯米被几条无形的绳子牵着,移嫁给小叔一等残废军人。结婚不到一年,残废军 人死了.大兴的堂兄到上边投投门路,给弟弟追了烈,糯米便成 了烈属。大兴堂兄想用烈属的名义、待遇拴住糯米的身子。糯米克男人,又次证实了,大兴堂规发展了这种论调,说糯米必定 克死一车零一驴男人。糯米被嫂子制造的舆论羞得抬不起头,白天不敢下河挑水。晚上,大兴用棉絮包好梢系和勾担挂儿给她送水,尽管百般小心,还是被隔盛的堂兄发觉了:“大兴啊,烈士的妻子和现役军人的妻子一样。破坏军婚犯什么罪,你知道不。”

“我只知道要媳妇,要儿子。”

“你这长象的想媳妇,媳妇不想你哟。儿子嘛,我可以过继给你一个,你就是大爷过继的,不同样顶门立户吗?”堂兄 的话是大兴的最高指示。他压住爱慕米糯的心,答应过继堂兄的 儿子顶支。

大兴看见站在面前的糯米那楚楚动人的身影,想媳妇的心又抬起头……

四个娘们儿吵吵闹闹烦死个人。

“大兴,生意上门了。”

“先背糯米,让咱看看兄弟媳妇驾(嫁)大伯的热闹。”

“不,先背我。我人高马大的,放在最后,大兴累没了劲, 不把我扔水里?”高腿第一个先抢着爬上大兴那宽厚的脊梁。“驮起来呀!”

“我还想骑你呢!  “你先驮我,我再骑你。”高腿象水蛭一样贴在大兴的背上不肯下来。

男背女,此地大有讲究。女人双膝跪在男人臀部上方, 撑住男人肩头;男人反剪双手搭住瓦扣,兜住女人膝盖。这样, 两女人只有两膝和两掌这四点与男人肉体隔衣接触。男人背起女人还要念“河水宽,河水长,背你就象背我娘”,用以驱除女子在背上时容易孳生的邪念。大兴的爹在这渡口背了一辈子河。他做个背架,女人坐在背架上,既舒服又放心。大兴不用背架,他对那些傲里傲气的娘们儿正想报复,更不用那句将任何女人都比 做娘的职业行话。愿者上背,不让背拉倒。

高腿可不在乎男女两体接触面的大小,两腿骑上大兴的腰胯,两臂巨鳖般钳住他的脖子,肥胖臃肿的胸脯实实地贴在他古铜色的脊背上,并且命令:“快念河水宽,河水长……。 大兴拧一把高腿的腚:“先‘纳税’。‘河水长,河水宽,河水底下是蓝天。天上飘来和合仙,洞宾背着绿牡丹。’”

“哈哈,你这头叫驴……”

高腿恣得甩打着两条长腿,欣赏着水中的倒影。大兴两腿荡起的涟漪,划破水中蓝天,将他俩映在水中的影子扭曲了,象哈哈镜一样有趣。高腿说:“大兴,我相着你不带光棍儿相,三十七岁该交桃花运,娶个三道门槛的小寡妇。可能双喜临门呢! ‘今年打光棍儿打,不娶便不娶,一娶来娘俩儿’。哎哟!不是‘纳过税’了吗?你个狠心的! ”

“我把那一个也给你拧掉,省下去流。”

“铁箍子箍住了,流不掉。六耳之下不传真言,河当心就咱俩,姑奶奶实话告诉你:阴曹地府的五殿阎罗我还没买通。这个阳世间,我上下左右早打点得严丝合缝了。我若进站一检查:有特殊情况 ,不能流。这就叫线能通鬼神,象你背河,给你钱,你不背不行。”

“今天的背河费是糯米总支的。对她的工作没有帮助,我就扔你河里喂王八……”

“别别。你行行好,等姑奶奶高了兴赏你一回”

“去你的!”大兴一转身,将高腿甩上东岸。他又回头背长脖。

背长脖到水中央,大兴想刺探长脖的女儿是不是患癫痫,好给糯米的工作助一臂之力。他学高腿的话:“六耳之下别说实话。这河当心里就你和我,告诉我,你女儿的癫痫病是假是 真?”

“真,真是医生给出的主意,真是一台大彩电换个假病历。 现在有人说不图财,我才不听兔子叫来。我就专闯那些眉毛梢挑得老高自命清水衙门的后门。”长脖突然在大兴腰兜、裤兜处乱捏乱摸。

“你敢!我扔你水里喂鳖!”

我摸摸你兜里别藏着录音机,象电影里那样,到场合里放录音,抠出我的老底,叫我落个不打自招。”

高腿看他俩在水里揪呀扭的,醋意漫了河水:“你俩偷偷摸摸搞什么鬼?”长脖从来蝈眉不肯让人:“各人心里都揣着鬼胎,谁搞的鬼谁心里明白。”大兴同样把长脖甩上岸,又回去背面包。

面包徒有其名了,实则变成了地瓜面蒸的窝窝头。他背起她不想说话,嗅到她头发里散发出一股败落男子情绪的油污味。面包不待大兴审问女儿是谁“帮”给的,就先交了底:女儿是向她姐夫讨的。她姐夫是正人君子,不肯沾身污名。她姐说服动员:“姐夫小姨,撕肉扯皮,古来如此,今不希奇。你‘帮’她不是品行堕落,是行善积德。给她一个孩儿,她不离了,不就成全一户人家?”面包不信凭着猪头供不进庙门。身上这个是那天晚上偷桑叶,看山林的老八捉住她,问她认打还是认罚?她认了“罚”。因祸得福,老八罚给她一个儿子——她胆边蛔虫做B超时医生告诉她的——不是老八罚她,是她罚了老八,勒令老八每晚送一筐桑叶给她喂蚕。“医生的话要是不准,我就再罚老八。”

前三人都是一个姿式背的。轮到糯米,大兴未曾躬腰先念职业术语:“河水宽,河水长,背你就象……”他的嘴忽然被人从背后捂住。他回头看一眼糯米。糯米采用了前边说的那种男背女的讲究方式。她看着大兴那宽厚浑圆的肩膀,苍白的面颊上绽开两朵桃花,羞赧地、怯生生地攀住那肌肉饱绽的双肩,执著地来个引体向上,双膝轻盈地跪在他的臀部上方。他也不象背前三个双手捂着她们的屁股或揽着胯,而是反剪双手,搭住瓦扣,搂住糯米的双膝。“你的胸膛别撑得那么高,你这样撑着,胳膊不累得发酸吗?”回答是几滴热泪洒在他后颈上。他感觉到她的身子在颤抖。“如今你是烈士的妻子、三八什么代表、妇女委员,还有什么可哭的?”

“我要当个女人。”糯米不哭了。“我身子不沉。你走慢一点,我跟你说说话,在别的村里当委员好当,咱村难。咱村的计划生育难搞。有人攀支书大伯的伴儿。”

“他有什么油水啃?枝顶枝,杆顶杆,大儿子过继给我,三儿子过继给你,生了小三儿才是他自己的。他是为了你,为了我才忍痛把孩子过继出来,我看他真是大公无私。”     

“他让你抱独身,让我守烈不改嫁,是给他顶支生子孙,是剥夺咱的人身权利…… ” “是咱剥削了他的孩子。”

“你个死心眼的!”糯米一下子趴在大兴背上,照他肩叮了口,咬起了紫豆豆。他抽搐一下肩头,没喊疼。她吻着紫桑椹般的咬伤,哭了:“他把你割去二斤肉,你反感谢他给你搔痒。你听了你堂兄的话就不敢去找我了。”

“你再咬我一口,让我清醒清醒。”

糯米就势给他一个吻:“哎哟我的冤家,咱两个结成一家,支书哥的两个儿子就没借口往外发落了,该罚该流他得听着。你敢不?”

“这背河的差事是堂兄安排的,得罪了他我怕失业。”

“怕捞不着娘们儿屁股摸了?糯米破涕为笑。 “这苦差除了你谁也不屑千。”

话没说够已到东岸。大兴只觉得这趟时间太短,仿佛河床忽然变窄了。高腿在岸上大吃其醋, “大兴偏心眼,背糯米一趟用俺三趟的时间。”

“一样客两样待?”  

“优待烈属嘛。”

“你还怎着优待她来?”

“坦白!你怎么把糯米两眼优待成红樱桃了?” 糯米揉揉眼睛: “我这眼哭习惯了,溜河风一吹就流泪。”

“糯米,你跟大兴私定终身了,瞒不过我,我相着牛郎织女在天河里配对子了。”高腿发挥着骗术专长。糯米被高腿诈言诈语说得心发慌,脸发红。于是,高腿、长脖、面包摆开阵势,沙滩会成了三堂会审。大兴被三个娘们儿掐脖子跪在沙滩上。他挺着脖子鼓着腮辩解:“糯米一直用手撑着我的肩膀,不象您这三块骚货,见男人就骑。我要有那心,叫我断子绝……”糯米忙捂住大兴的嘴:“说这促狭话,不见天!” 她忽然觉得这动作有些过分,忙缩回手拭自己的泪。

“哟!露马脚了。兄弟媳妇敢捂大伯的嘴?”

“这溜河风真大,又吹出糯米的蛤蟆尿来了” 长脖见缝就钻。“我今天谁也不攀,单攀糯米委员。你一个寡妇家过房一个儿子,按说就超了半个。俺两口子生俩不比你多吧?你扳着脚丫子算算这个帐,” 大兴挺身而出为糯米打抱不平。 “堂兄可怜她无几无女,送给她一个,”

“你也无儿无女,我也送你一个,高腿抠大兴漏洞。

“骚娘们儿!” 大兴骂。

“哈——” 三个娘们儿都笑得四仰八扎地躺在被太阳盹烘烘的沙滩上.。大兴乘机得解放,对三个娘们报复地说:屎壳郎拴在鞭梢上——别光庆幸腾云驾雾,,忘了罪在眼前,快起来进站上床子罢。回来我再背你们就轻省了。” 三个娘们儿蓦然面临的处境,都獭洋洋地在沙滩上蹒跚,扭动着屁股,象一水群奔岸的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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