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热播的电视剧《都挺好》引起了大家对原生家庭广泛的热议。故事中,为了两个儿子,母亲生前无限地剥夺女儿。母亲死后,父亲和兄长们理直气壮地要求这个家里最小的女儿承担过分的责任。即便已经是一个事业有成的职场精英,这个女儿仍然逃离不了被亲情的绞杀、践踏与剥夺。这电视剧看得让我身边许多人表示追剧要准备救心丸了。
其实电视剧中的女儿还是很强大的,她有足够的能力获得事业的成功,财务的独立。而现实生活中,有的人一生都沦陷在家庭的泥潭中,无力自救。
同事小Y,为人温和有礼,说话轻声细语,工作中时时处处为他人着想,周到体贴。她是那种无论是大型活动还是工作会议,抑或工作间隙的茶歇,几乎都不被别人感觉到存在的人,仿佛她总是能很轻易地被淹没在人群中。用时下流行的话来说,就是存在感很低,她几乎是零。她就这么“无害”地在我工作的地方默默无闻了很多年。她最大的特点就是特别爱帮助别人,随时准备为他人提供力所能及甚至不能及的帮助,而这种热心助人背后的故事却令人心酸
例如,小A 随口说一句这个材料忘交了,还得去上级部门跑一趟。这时,小Y就会自告奋勇地说:“我给你带去吧,我也有个材料送去。”小A当然乐得开心,连声感谢她,而小Y此时也只是淡淡地回应一句:“没什么。”
假如,真的只是凑巧有一份材料也要送去,同事之间举手之劳的互助行为值得提倡。 而事实是,我发现小Y为了不耽误送小A的材料,就要打乱自己的工作节奏,加班加点把自己也要送去的材料内容赶紧完成。而明显这是两个时间流不一致的工作内容。有时,我甚至看到她放下自己的工作,专门为小A或小B送材料去跑一趟腿。而这过程中她的牺牲、奉献,别人一概不知。
我起初以为她只是纯粹的热心肠,直至几次发现她因为总想“帮助”别人,不惜在自己的工作上做出让步,自己忍让而成全别人,还甘之如饴。而且有时会因太积极帮别人了,反而帮倒忙却被埋怨,她也只是会不动声色地吞下别人的怨言,之后还是一如既往。
慢慢地,我跟她接触时间久了,才知道她对自我和外部世界的关系认识上出了问题。这是一种典型的被剥夺的关系认识。即,她认为他人优先于自我,他人重要于自我。而这种认识源于父母对她的剥夺式的养育。
小Y是家中的长女,在她不到两岁的时候,妈妈生下一对龙凤胎。在两个比她幼小、需要更多精力照顾的孩子面前,小Y就成为了这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中最先被忽视、被剥夺、被放弃的孩子。重男轻女的故事我们太熟悉了,而糟糕的是她还是大女儿。大女儿从弟妹出生的一刻就不再被视为孩子了,她要成为他们另一个“母亲”。
小Y说从她有记忆开始,她就在为家里干各种各样的活儿,干不好要被骂,被骂完还得接着干。倘若干好了,也是应该的,这个家里不能养闲人,这是她父母的原话。在其他需求方面,她必须忍耐,忍耐到最后,她觉得自己的需求消失了,就只知道干活儿,只有干活儿才让她安心。
也许是内心的渴求还没彻底被泯灭吧,小Y考大学的时候居然报考了东北的大学,远远地离开了家,却一年有半年多是冬天。她说在寒冷中真的辛苦,可是居然也有快感。而家里突然少了一个干活儿做事的人,父母便责骂她的没良心,不孝顺,抛下家只顾自己一个人痛快。就这样她在父母的谴责声中过完四年大学生活。这就是被她说成自己一生做得最错的事情。最终她还是回到了父母身边,反而开始进一步各种“弥补”父母。
就这样小Y一路走来,婚后自己的工资不时贴补娘家,满足父母和弟弟的各种要求。最终,搞得老公收回了家庭财政大权,并刻意在金钱、财产上与她保持距离。小Y经常手头拮据到向自己的妹妹借100块钱,这简直不可思议。让我更为震惊的是,一个人居然可以如此地将自己低入尘埃,她认为应对世界的唯一方式就是退让、付出、牺牲、奉献,不敢求一点点回报,甚至觉得怎么能有回报呢?于是,她在工作中也是秉持这样低卑到放弃自我的姿态,不声不响地付出,尽管她已经如此“无害”,可仍然不被大家广泛的认可,带来的只有被广泛忽视、忽略。
我有几次跟小Y交流工作方式的时候,不经意知道了她的故事。在无意触碰到童年和家庭的时候,她总是会止不住地低声啜泣,不能自已。她说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别人好是一厢情愿。她说自己每时每刻都担心被别人说:“小Y真懒,又不想干活儿。”所以经常有事情来了就急急忙忙去做而失去了分寸。她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就怕被别人挑出哪里做得不好、欠考虑、不周到,所以她总是竭尽全力、尽自己所能地多做多干,生怕别人不满意。任何事情只要是别人没说什么不满的话,她心里就踏实了,从不敢奢求夸奖、赞扬和肯定。相反,被点名夸奖了,她觉得跟被点名批评的感觉是一样,令她不知所措,总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她对自己真诚的想法就是不被看见,不被发现。
小Y的这些想法,都是童年时,父母留给她的噪音,而这些噪音禁锢了她,且终身难以磨灭。她的遭遇令我唏嘘,让我心痛,心底涌上无限的同情。她这种对自己认知源自于长期被忽视、被压抑、被剥夺的成长过程。心理学上讲,存在就是被感知。一个婴儿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如果他的感受没有被父母感知,他就不知道自己的存在。饿了有奶吃,冷了有人抱,害怕了有人哄,在自己的感受得到照料者的呼应时,婴儿知道了自己是真实地存在的。
如果像小Y一样被父母忽视的孩子是什么体验呢?饿了、冷了、害怕了,没人回应,只有自己,她的存在感就降低,她只有在自己孤零零的世界里苦苦忍耐,久而久之认为这就是世界的常态。如果进一步的被剥夺,父母要求她承担力所不及的任务再加以额外的苛责,这个孩子只会认为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她会进一步否定原本就微弱的自我。在被忽视和被剥夺的过程中,这个孩子就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感受了,她的身心全都是为了别人而存在的。她失去了自己内心的牵引,只会围着外部世界忙碌、奔波,她认为自己存在的意义就只是为了满足外部世界的要求。
我们必须承认,有些父母认为自己生了孩子,给了孩子生命,那么孩子就一辈子欠他们的,永远还不清。孩子是他们控制、利用、压榨、盘剥的工具,是他们可以为所欲为的对象。在不得不依赖他们的时期,这些父母没有给孩子爱和安全感,而是给了他无尽的痛苦、折磨,想方设法地侵略孩子的身心。正如武志红老师所说,天下NO.1弥天大谎就是“没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
还有些父母是深受重男轻女观念的桎梏,把儿子力捧上天,奉为天神,把女儿踩倒在地,当作奴隶,视作累赘。这样的家对于女儿不是遮风避雨的港湾,恰恰是给她人生带来暴风骤雨的中心。
电视剧演绎的虽然是虚构的人生,但这样的故事今天还在发生,这样的女儿就在我们周围。父母们,假如老天选择给你一个孩子,无论男孩、女孩,请你务必善待他或她。请你学习如何成为合格的爸爸和妈妈,别让悲剧继续上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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